阴气弥漫着整个崖底,越往深处走时,这阴气越发浓烈,此时仿佛这空气中已经只剩下阴气一般。所过之处除了干枯的树木,还是没有发现一点生命的迹象,刘震环顾着四周,一片荒野,寸草不生。
又走了不知多久,原本伤还未愈的刘震已经感到有些疲累,见到一个石台,便坐了上去。抬头望向崖顶时,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无法估摸这里到崖顶的距离,想来即便是伤势痊愈,好像也没有办法从这里脱困。
“除非能掌握御器之术,从这里御剑而起直飞崖顶……”,刘震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但是随后又摇头叹息道:“只有进入旋照境界才可以御器飞行,且不说我现在刚进入道元境后期不久,一点御器的门槛都没有摸到,就是眼下再没有食物下腹,恐怕也会很快饿死在这崖底”。
从刘震恢复意识到现在的这段期间里,怀里的养魂木躁动过好几次,刘震不想让她出来看见自己身受重伤而为自己担心,可现下尽管伤势好转,没有食物也是时日无多了,自己若是死在这崖底,养魂木也会永远困在这里,她也只能永远寄身其中,永不见天日。
念及此处,油然而生的愧疚感仿佛无形的大石压在他的心头。良久之后刘震才决定拿出怀中养魂木,一道法决过后,养魂木变幻常态,汤函锦立刻就飘身出来。
汤函锦看着刘震那惨白的脸色,满是血迹的衣服,带着微笑的嘴角残留着的丝丝血痕。尽管如此,刘震也正用那一如往日般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啊……”,汤函锦惊呼一声,目光之中尽是关切,急忙上前四处查看着刘震的身体,这仔细一看之下更是发现伤势之重,衣服前后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也全都布满了血迹。
“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汤函锦看着刘震伤痕累累的这般模样,心疼得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才清楚为什么这几天不能出来见他,原来是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自己却栖身养魂木中什么也不知道,她微颤着俯下身子,抚摸着刘震右手上的伤口,一时间难过不已,目光看向刘震时尽是心疼和柔情。
看到汤函锦这般关切,刘震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这时竟也好像痊愈了一般,心里被困将死的阴霾也去了一大半,更是不忍心把实情说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血迹”。
汤函锦看向刘震的伤口,虽是已经结痂,但血痕仍是触目惊心,此时更是万分心疼,哽咽道:“你浑身…这么多处伤,肯定很疼……你是怎么忍受过来的,我在养魂木里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刘震伸手拿住她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看向她那双柔情的眸子,温柔道:“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修炼的功法对疗伤有奇效,你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就全都好了”。
汤函锦美目中仿佛带着泪光,怔怔的看着刘震,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是我拖累了你么”。
刘震刮了一下她微微上翘的小鼻子,说道:“当然不是了,是我自己糊涂,惨被被奸人所害,吃了这次大亏,以后我可得长记性了”。
“为什么要害你……害你受这么严重的伤…”。
刘震摇摇头,道:“有些人的人心比起邪修和鬼物恐怕只会更加让人骇然,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或者说是我不够小心谨慎”。说着他脑海里浮现出钟万父子被他所救之后那副伪装下的嘴脸,以及最后在山顶发难对他出手后的狠毒模样。片刻后叹了一声,终究是自己不够谨慎,轻信于人。
汤函锦沉默了半晌,道:“你对我这么好,现在我却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
刘震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向她凝视半晌,心想:她已经被迫害成为魂体,依然想着能我做点什么,就算我此时死了,也有了真心待我的知己。若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我此时断然还不是认命的时候,便是为了她,为了师妹,为了能见到大师兄,为了能回师门向师父认错,我也要用尽最后一口气。
最后刘震决定暂时休息一下后再往前方一探究竟,也不打算把实情说出,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微笑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下次你再出来见我时,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还会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的,你别担心”。
“你说的是真的吗?”。汤函锦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眸内闪动着温情的目光,看到刘震点头后,害羞的把头靠进了刘震的怀里。
就在这枯木崖下,周遭尽是枯木与乱石,荒凉无比。一个魂体依偎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伤者,倒也算符合这里的景象。
又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汤函锦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养魂木后,刘震起身继续向崖底的深处走去,或许在这奇特的阴气源头,会有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崖下一直无法看到天色,刘震只能估算着时间的流逝,一直不断的往深处走去,他感觉这阴气的浓郁程度似乎没有上限一般,越来越浓,却又没有让他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只是迟迟无法走到源头。
不知不觉间估摸着又是半天过去了,突然间远处有着微弱的红光传来,刘震立即极目望去,却因距离太远,根本无法看清那微弱的红光是什么物体发出。刘震也不管是什么物体能够在这阴气浓郁至极的地方散发出光来,此刻都必须前去一探究竟,眼下已经是没有退路的困境。
祭出银色飞剑后,刘震手指飞捻北斗七星决,七把飞剑蓦然出现。当即驱使起三把飞剑往前探路,留着剩下四把飞剑环绕在他身边。经过这次枯木崖的经历,刘震不可能不懂得行事要小心谨慎,这四把环绕在身边的飞剑就是为了以免意外发生。做好了防御措施,刘震向前走去的同时运转起丹田真气,随时准备着施法掐决。
刘震离那红光越来越近时,可以看出这红光并不是一个物体发出,更像是有很多能够发出这种红光的物体组成,在远处看起来自然是一团光芒。
终于走到光源处时,只看见一株枯萎的树木,这株树只是孤零零的生长在地面上,没有任何树叶,看起来极大平凡,与这里的其他枯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树上结着许多通体红光的怪异果实,那些红光正是源自这许多的怪异果实。
刘震心中疑惑,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他可以感知到,这里每一颗冒着红光的果实,都正在源源不断的散发出十分微弱的阴气,这阴气,也正是这崖下弥漫着的,浓郁至极的阴气。
这就是阴气的源头?刘震心中甚是不解,这崖下众多枯树都与这株一般无二,偏偏唯独这株结了果实,而且还是这儿所有阴气的源头。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古籍上看到有过类似的果实记载。
仔细观察了这周围许久,刘震也没有发现其他异样,随后苦笑摇头,自语道:“这红色果子便是最大的异样了……”。
“这些果子诡异之极,所有的阴气都是它所散发,不知道存在这里多少年了。倘若食之充饥,那阴气源头进入体内,与至阳真气相冲之下,当即爆体而亡也不是没有可能……”。刘震凝望着枯树上的红色果实,喃喃自语。
腹中的饥饿之感已经被体虚所替代,刘震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沉吟片刻后,低声自嘲道:“反正横竖困在这崖底也是一死,不吃便是必死无疑,吃了或许有那千万之一的生机,此时犹犹豫豫却像个懦夫一般”。
刘震眼中露出坚定之色,走上前去,伸手一摘之下,一枚通体冒着红光的果子已在手中,没有一丝犹豫的直接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南京。
秦淮河岸边的水草,怯怯地摇曳。仿佛是受了秦淮河畔那些娇柔的女子的影响吧。古时的气息,在秦淮河的心底,不曾褪色。
姬燚独自坐在河畔边的青石梯上,望着悠悠的河水,陷入沉思。他自然是没有周曙那般的诗情惬意,走到哪儿都要感慨一番风景,吟诵着古人留下的诗词,此时困扰他的是这近一个月来的发现。
自从上次偷看到蓝衫女子与无极宗的黑衣邪修斗法过后,发现了摄青鬼与无极宗有着神秘不清的关系。他把一切消息回禀给师门,师门命令让他继续在南京附近待命。闲来无事之际,也是出于对无极宗和摄青鬼之间关系的好奇,他着手查探了城中的鬼物。
以他现在的实力跟踪摄青鬼,被发现的几率很大,一旦被发现,摄青鬼等同于旋照境中期的实力,出手即可瞬间灭他。所以姬燚选择了跟踪厉鬼,即便是跟踪厉鬼也得算他胆大心细,换作旁人道元境中期是万万不敢跟踪厉鬼的。半个月的几次跟踪之后,姬燚发现一个十分诡异的现象,他跟踪的厉鬼不仅没有在城中找寻精壮男子吸取精气,反而是到处寻抓城内的恶鬼,就连化实恶鬼也不放过,抓取而来的恶鬼都被厉鬼们用鬼术封存起来,而这些厉鬼通常两个在一起行动。这一系列行为与无极宗的邪修两人一组,杀害修士取道元竟是大相径庭。
姬燚一开始对厉鬼这种抓捕同类的行为也是万分不解,厉鬼吃恶鬼对自己根本毫无提升,直到他想到了一个关键所在。鬼物中小鬼实力最差,恶鬼稍强一些,但也不具备灵智,化了实体的恶鬼方才开启灵智,但也只会本能的使一些鬼术。只有到了厉鬼这个级别,灵智便可以跟修士一般,这个阶段吸取精气对实力的提升已经微乎其微,只能靠日积月累的修炼,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晋阶摄青鬼这一级别,若要想走捷径早日达到摄青鬼这级别,便只有一条捷径可走,那便是吸取修士道元!
姬燚亲眼目睹那摄青鬼吸食了无极宗邪修为它们准备的道元,也亲耳听到摄青鬼说的那句“今天是取道元的日子”。再联系着厉鬼反常的抓捕同类的行为,姬燚推断这些被厉鬼们抓起来封存的恶鬼,应该是用来提供给无极宗邪修使用的。
现在困扰着姬燚的问题就是:封存起来的恶鬼对无极宗邪修有什么用处呢?除了老淦那种南炼派的血炼术需要炼化鬼物以外,还真没有想到能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姬燚清秀的黑色眉毛之下,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目,仿佛一口明汪汪的水井。此刻他的眼皮迅捷翻起,晶莹的黑色瞳仁深处露出明悟之色,这一瞬,他想起了曾经听闻的那句话。
“窃阴阳,夺造化,可堪长生”。
无极宗原本同属道家修真九派,与其他八派一样不问世事,不行江湖,潜心修道。百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变,无极宗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四处残杀修士夺取道元,行事风格变得异常毒辣,阴狠。就连功法,秘术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根本见不到一丝曾经无极宗的影子。也就是那个时候,从无极宗传出的:“窃阴阳,夺造化,可堪长生”。只是百年过去,这句话渐渐被淡忘,只道是无极宗倒行逆施的口号罢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阳元,道元皆为阳,小鬼,恶鬼是为阴。这便是窃阴阳的由来吧,不过没有特殊的功法,这阴阳又如何窃得?这句话只是百年之前突然传出,也就是无极宗沦为邪教的时候,这么说来,百年前无极宗应该是发生了诡异莫测的变化!”。
推断到此处,姬燚不禁更加好奇百年前的无极宗到底经历了什么。这能窃阴阳的功法,古籍之上从未记载,这功法的来历背后,恐怕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想通了无极宗与摄青鬼的关系,却又陷入另一个好奇之中,对这窃阴阳功法来历的好奇。但是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想要弄清楚这些秘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姬燚起身喃喃自语道:“不如回师门一趟,亲自向师父汇报这些情况,听听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当下也不再迟疑,身形一晃,向着南粤市方向疾奔而去。
恰在此时的另一个方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正在疾驰而来,前者脚下如同踏空行走一般,快迅如风。后者步伐之间却是已见疲累之势,只听得后者气喘吁吁的大喊道:“师叔,你慢一点,我真的快跟不上了!”。这两个身影正是刚刚赶到南京的肖梁和周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