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明艳张扬。
金灿灿的光芒笼罩着将军府,安然一片。
庭院里,阿佘身后跟着几只毛茸茸的小奶狗,几个矮小的身影在树下嬉闹,可爱动人。
楚嫣坐在石桌旁,读着时纪的来信。
一个月前,晋皇召时纪回京议事。
他走之前,十分放心不下,所以安排了很多人手照看已怀孕八个月的楚嫣。将军府中丫鬟、婆子、大夫一应俱全。
读完时纪的来信,楚嫣又忍不住看了一遍,脸上翻腾起深深的红晕。读到那句“我真的很想你,恨不得即刻赶回霖州。”她心里柔软极了。
平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说想念她的情话。只有在他们二人分别两地,许久不见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她的思念与爱意。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怀着忐忑羞涩的心情,等待他的到来,依旧是她乐此不疲的事。
夜深了,窗外是静谧的昏黑,屋子里十分安静。
堇知扶着楚嫣慢步走向里间。
因为怀孕将近九个月了,楚嫣的肚子高高隆起,她整个人比往日丰腴了不少,连眉眼间的风韵都远胜昔日。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时纪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阿嫣!”他脸上带着浅笑,嘴角轻勾,“我回来了。”
楚嫣循声回头,便见男人站在几步外,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他清澈的眸子里,温柔无限,他脸上温暖的笑像是融化冬日冰山的灿阳,流光潋滟,惹人沉醉。
楚嫣眼里浮起温光,她扶着圆挺的肚子,正打算朝男人走去。
“你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走过去就好。”
须臾,他便朝她拥了过来。
明亮的灯烛下,许久不见的二人终于温情相拥。
他用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扶着她的腰身,替她护着肚子,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俯首,用薄唇搓磨着她脸上的细嫩肌肤,动作轻而浅。
堇知眼底笑意盎然,她走出房间,识趣地将房门拢上了。
桌案边的灯烛照亮着里间,轻薄帐幔掩衬下,时纪抱着楚嫣坐在榻边。
“孩子有没有闹腾?”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肚子,落下的嗓音又低又柔。
她眯着眼睛,语调轻扬,“他们经常踢我,有时候还有些疼呢。”
肚子突然被轻轻地踢了一下,她急声道:“夫君!刚刚宝宝踢我了!”
闻言后,他连忙低下头,将脸贴在她腹间。
感受到那轻微的跳动后,他呼出的气息里都带了笑,“我听到了!”
想到怀孕的辛苦,他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怜惜地从她额头一路亲到嘴唇,最后堵住了红唇。
他的手一直抚在她腹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撞到了她。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时纪便发现楚嫣的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大上好多,苏轻影把脉的时候也曾说过,楚嫣肚子里怀了两个孩子,约摸是双胞胎或龙凤胎。
时纪知晓这件事后,忧心了许久,生怕楚嫣临盆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好在她怀孕期间脉象一直很稳,身子也比当初好了不少,过问了诸多有经验的产婆后,他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
几日后,时纪独自一人去街市上帮楚嫣置办衣物。
锦绣坊的老板李婶眼尖,一眼便认出了便服打扮的时纪,她笑眼盈盈地迎了上去。“时将军要置办衣物的话直接让府中的小厮过来,小的再送去将军府就好,怎么劳烦您亲自来跑一趟。”
“替内人挑选衣服,我还是亲自过来才放心。”时纪轻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如朗月清辉般皎皎动人。
李婶见了,不由一怔。心下不禁暗叹,这时将军笑起来当真是温润如玉,清隽迷人。
霖州百姓人人都知道时纪宠妻,李婶对此也早有耳闻。如今亲眼见证这事,她也打心底羡慕时纪和楚嫣之间的感情。
时纪提着几个包裹从锦绣坊出来的时候,宋扬已将马车赶到了门前,他紧握着缰绳,语声急切,“主子,夫人要生了!”
这话一落,时纪脸一白,翻身跨上了马车,满目慌张,“快赶车!”
马车抵达将军府后,时纪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后院。
此时,温锦春正徘徊在房门口,一脸焦急。
听见房间里传来的痛呼声,时纪眼底压抑着情绪,他抿着唇,手指经不住微颤,“轻影不是说还有十几日才发动么?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
想起不久前的事,温锦春还是一脸恍惚,“阿嫣突然说肚子痛,身下的衣裙就被血染红了。”
听见这话,时纪的喉头堵着,心口难受得厉害,只能紧捏着拳头,眼睛一直望着厢房紧闭的门。
耳边响彻着楚嫣的痛呼声,他心里煎熬,一直在房门口焦急地来回走动。
惶恐不安的感觉不断袭来,时纪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了,他急步走了过去,打算推门而入。
这时,两道婴儿的哭声响起。
产婆满脸笑容,将房门大开,她扬声祝贺,“恭喜时将军,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
时纪眼尾泛红,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刚走进房间,堇知和另一个产婆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
“姑爷你看,小少爷长得真像你。”
“是啊,这女娃和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哟!”产婆笑语盈盈道。
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时纪指尖微颤,眼里涌着热泪。
他放轻动作坐到床边,此时,楚嫣已经累得昏了过去。她的面色有些白,呼吸清浅,睡得正熟。
他握住她的手,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眉心。
楚嫣醒来时,时纪正蹲在床前,俯在摇篮里,哄着两个孩子入睡。
他低头看着孩子的神色,温柔至极,他眼中漾着一层温光,仿佛在呵护世间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时纪抬起头,便见楚嫣已醒了过来。他坐在床边,眉心紧着,“身子可有不适?”
她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阿嫣,谢谢你。”他对上她的眼睛,心口暖流涌动,“辛苦你了。”
她眼睛亮亮的回道:“不辛苦的。”
他摊开她的手,十指紧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脸上的笑温柔又缱绻。
灯烛下的二人,亲密相拥。
时间在弹指间悄然而逝,一晃,又是四年。
灯市光相射,桂华淌琉瓦。天边纤云散去,十里长街人影参差,满路飘香。
“常安,喏,你的糖人。”
“谢谢娘亲~”
糖人铺前,站着一对母子。
那女子衣裳淡雅,面容皎嫩,若不是她已盘起了妇人髻,来往的行人皆以为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
站在她身侧的小男孩,身着浅蓝色的锦袍,虽不过五六岁,模样里却透着丝丝清俊的气息。
这正是楚嫣母子二人。
高空之上,遍挂花灯,天边落下的月影,点缀着城中的一切。
“娘亲~”
人群之中,一道清脆的喊叫声十分惹眼。
路上的行人回过头,便见一个容貌俊朗的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粉衣女孩,从街心大步走来。
“娘,长宁和爹爹过来了!”常安扯了扯楚嫣的袖子,抬头看她。
楚嫣转头,便见时纪和长宁已走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几步外。
长宁头上扎着两个辫子,还戴了两朵小红花。
见此,楚嫣抿嘴笑了起来。
长宁一及地,便扑进了楚嫣怀里,她的大眼睛黑黝黝的,指着头上的辫子,眯眯笑,“娘,爹爹给我扎了辫子!”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常安,脸上笑意不减,“哥哥~好看么?”
“好看。”
“我们家长宁最好看了!”
常安和楚嫣同时应声道。
闻此,长宁笑盈盈地拽住楚嫣的手,扬声道:“爹爹买了河灯,我们快去放河灯!”
说着,她们二人小跑着去了伊河畔。
时纪牵着常安,跟了过去。
瞥见前面两个急急忙忙的身影,他嘴边的笑更浓了,“你们俩个跑慢点!”
伊河边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的灯光,层层铺展开来。
“愿此生,长宁又常安。”常安将白纸上的心愿读了出来,“娘,这是你的心愿么?”
楚嫣笑着点了点头,时纪嘴角扬起,也应道:“这也是我的心愿。”
河灯被推入水中,带着他们的心愿,摇摇晃晃地漂向远方。
不久后,时纪夫妻二人带着常安兄妹二人坐在伊河畔,欣赏烟花盛宴。
花光无数,在天边绽放开来,那星星点点的光粒,如散开的雨,纷纷扬扬地坠入人间。
光火散去,两个孩子肩并着肩,靠在时纪身旁,睡着了。
“阿嫣。”时纪柔柔地喊了声。
楚嫣刚抬头,男人便朝她压了过来。
两唇相接的那一刻,她红着脸轻轻推了推他,嗔道:“孩子们还在……唔…”
她剩下的话尽数没入他的热吻中。
她的腰身被他紧紧圈住,牢牢地压进了怀里。
他唇边的动作,轻缓温柔,却容不得她喘气。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楚嫣惊得身子一颤,竟咬到了时纪的舌尖。
“爹爹亲娘亲,被我抓到了!”长宁捂着眼睛,笑得欢。
楚嫣红着脸,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
真的没脸见长宁了。
时纪脸上也烫烫的,他捏了捏自家闺女的脸颊,柔声道:“长宁再笑,你娘就不理爹爹了。”
长宁听了,连忙闭上了眼睛,她嘴边酒窝轻陷,“长宁什么也没看见~”
“好了,阿嫣,别躲了。”时纪笑道。
楚嫣埋着脸,捶了捶男人的胸口,“你还笑?”
时纪抿着嘴角,扣住了怀中人的手。
灯树千光照,天边月高悬。
这一刻良辰美景,千金不换。
……
三千众生,有人邂逅星辰,有人偶遇日暮……如此往而复来,他终究还是和她相逢,所求皆如愿,所盼已成真。一年又一年,十年复余生,一切都会如他们期盼的一样。
长宁又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