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了他!快!宰了他!”昏黄的夕阳斜射在平原上,几个汉子犹如在草原驰骋的猎豹一般追赶着一个宵小的身影,愤怒地叫喊着。
......
在一张床上,郑枷在上面不住地颤抖着,最后猛地睁开眼睛,胸口此起彼伏、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粗气。
这个动静实在太过突然,在床榻上靠着睡着了的中年妇女被惊醒,见郑枷五天以来第一次醒来,脸上的疲倦立马就烟消云散,连忙上前扶住郑枷的背。
“枷儿,珈儿!你可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听到这个声音,郑枷才从噩梦中缓过神来,转头看着这个憔悴的中年妇女,脸上从惊转喜,由喜转悲,最后两道清泪淌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就抱住了上去,带着颤抖的腔调喊了一声:“娘!”
这中年妇女便是郑珈的母亲,于熹玥。
于熹玥也回抱住了郑枷,感受着自己亲生儿子如此激动,不由得两行老泪纵横而下,蜡黄的脸贴在他的肩头,脸上那深深的沟壑是岁月留给她最沉重的伤害。
房间里持续了几分钟的呜咽声后,郑枷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梦啊?甚至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一股浓重的既视感涌上心头,心里想道:“我应该死了才对,不对,这里......这里是我十六岁被打伤的场景?”
......
郑枷,是帝国的一代风云人物,为了抵挡妖人和魔人强有力的进攻、改变国家命运,他与皇帝派给他的、最精悍的十几个部下一同去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想要请仙人出山,挽救国家大难,没想到的是,皇帝手底下的人竟然早已投靠异端,和敌人联合起来偷袭自己!
在郑枷身体被贯穿一刀之时,便代表着他和必有一场恶斗。
那一战,帝国与妖魔无不骇然!
那一战,天空大地也都为之颤抖!
那一战,郑枷魂飞魄散,偷袭他的人和那些妖魔也随之一起,灰飞烟灭!
郑枷经历了太多太多,失去的也太多太多!回想起他死前的那个画面,郑枷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停止了哭泣……再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再看看这熟悉的脸庞,他总算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被堂哥郑空打得快要残废的那个情景。
也正是那个时候起,他的修为一跌再跌,原本二重山的修为跌落至最初的一重山,也正是因为自己实力的跌落,导致无法通过家族的内外族分选,被家族贬为外族的郑枷一家人被迫离开内族,一家人无依无靠,结局凄惨。
“玥,我、我饿了,晚饭、晚饭做好了么?”一个踉跄的身影靠在房门上,边打着醉嗝边稳住身子,醉醺醺地说着一串不流畅的话。
“爹?”郑枷面朝房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的邋遢壮年人,在惊讶过后,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就不由自主地红润了起来。
他叫郑桀燎,作为郑枷的父亲,曾经也辉煌过、潇洒过。
可是好景不长,当初郑桀燎意气风发,年仅三十,就达到了五重山的修为。以他的修炼天赋,定能接班族中长老一位,甚至是接替下一任的族长。只可惜那次他饮酒过度,被冰心城的洪家给暗算,那场激战以郑桀燎元气破损、二十三个洪家四重山高手死伤大半而告终……
打那以后,郑桀燎的地位从内族宠儿一落千丈,被族长以轻易结怨罪罚为外族子弟,丹田被毁,他只能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那时候郑桀燎年岁已达三十,心如死灰……
年仅五六岁的郑枷看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破罐破摔、一蹶不振,本来还有心安慰几句,没想到迎来的是父亲的打骂。郑桀燎整日借酒消愁,多年的积蓄也被败得一干二净。被贬为外族的郑枷一家人更是受尽了嘲笑与欺凌……
日久生怨,在郑枷十岁的时候终于开始恨自己的父亲,知道靠父亲已经不能支撑起这个家了。那时候开始,他拼了命地修炼,直到有一天,他才对父亲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那天,妖魔入侵帝国,第一个入侵的就是身处边境的冰心城。
大势突如其来,几个妖人闯入郑枷的家,郑桀燎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和入侵者同归于尽,他在郑枷面前展露出当年的战斗英姿,临死前说出这些年丢下尊严的行为……
原来,这六七年来郑桀燎为了能恢复以往的修炼速度,不惜用龙口剑、鬼避枪、软龟甲三件至宝换一颗祛杂丹和一颗复元丹。为了郑枷能更好地修炼,不惜求遍所有内族有权力的族人让郑枷回内族……
这些换来的,又是些什么呢?父亲已经死了,就在自己面前;母亲先父亲一步而去,至“今”还未入土为安……
子欲养而亲不待,水无痕因风皱面,山不老为雪白头......
“孩儿不孝啊!没能对二老尽孝,没能让二老享受过天伦之乐!是孩儿不孝啊!”
“如果...如果没那些意外,没有那些该死的郑空,我们一家、我们一家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失去了,就是永远地失去了,追回,也莫及。
爹,孩儿不孝!
娘,孩儿不孝!
“爹、娘,既然老天爷让孩儿重生了,孩儿愿意用性命去孝敬您二老,愿意用性命去保护您二老的尊严和脸面!”
“爹!”郑枷第二次呼喊着父亲,郑桀燎就明显清醒了许多。
几年了?这得有几年了?从枷儿十岁开始,就再也没认过自己这个父亲,至今已有六年了啊!
“枷儿,你、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或许是太激动了,郑桀燎上前几步,“乓”的一声丢下手中的酒罐子,捧着郑枷的脸庞,四目相对。
“爹……爹!”两人终于无法忍住,同时流下了眼泪,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的也不过如此吧。哭了许久,一家子总算是在这间简陋的房子里平静了下来。
“爹,您怎么还喝酒?以后把酒戒了吧,对身体不好。”郑枷打扫着房间里的碎罐子,说道。
“好、好,爹改,爹一定改!”郑桀燎喜开颜笑。
“娘啊,孩儿现在身体很不错,您就不要劳心费神地给我找什么药什么丹了,孩儿用不上那东西的。”打扫完碎罐子后,郑枷端来两杯茶,给二老奉上。
“那怎么行,郑空那小子出手没轻没重,这次就算你平安无事了,我也怕你落下个什么后遗症!”余熹玥喝了口茶水说。
“不用您用心了,这昏迷的五天,孩儿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位老先生带着孩儿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数不尽的功法丹药,孩儿的身体能痊愈也全都是那位老先生的恩赐!”郑枷知道重生一事事关重大,不能透露出任何风声,包括自己的至亲,也就自己胡编乱造出了个理由。
听完郑枷这一番话,二老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仅仅是一场梦,就能让儿子重伤的身体完好如初?简单交流了几句话后,二老便欣然回房休息去了。
......
看着父母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郑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抓紧修炼。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的是足够的实力,或者说,在任何时候都需要足够的实力。
实力分为一至九重山,从低至高分别为:
一重山,万千玄力归丹田;
二重山,阴阳平仄分两边;
三重山,辨列星辰悬一线;
四重山,寒来暑往灌涌泉;
五重山,金木水火终不散;
六重山,欲化冰通起微澜;
七重山,日月同辉明光现;
八重山,气脉元亨尽超凡;
九重山,天地合一云中念。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修炼,修炼的最基础条件是要有丹田,其次是元气。
丹田和元气的关系就好像是盆子和水。而元气则分为先天元气和后天元气。先天元气的多寡决定修炼速度的快慢,后天元气用于突破等级、跨越境界。想当初郑桀燎鼎盛期间达到五重山水级,以一人之力对抗洪家的二十三个四重山高手,其实力不言而喻。
郑枷打坐在床上,内视自己的丹田,却惊讶地发现体内一点先天元气也没有。精神再次潜入丹田深处,更是愣住了神,这哪是丹田啊?简直就是没边没际的黑暗,别说元气了,哪怕是一滴水都没有......
这可就让郑枷犯了难,他明明记得当初重伤后跌落到最初的一重山玄级,怎么就一点元气都没了呢?要是没有元气,别说报仇和复兴家族了,哪怕就是最正常的修炼都是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老天既然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那绝不可能让我重生成一个废物的!”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起,郑枷隐隐约约地看到这黑暗的某处浮现两个不易被察觉的大字:
“造化”......
“造化?什么意思?钟神秀?”一时之间,郑枷理解不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唯一能联想到的,老天让他复活只是一场造化……
想到这里,只见造化两字化作一道光芒,这道光芒钻进郑枷丹田之中,让他也焕发着淡淡的柔光。
郑枷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温暖,呼吸均匀,全身接连不断地发出骨头咔嚓的脆响,让得他喊了一声爽。
当脆响结束之后,郑枷再次睁眼看时,那原本就像没吹过气的气球一样的丹田,一下子就有鹅蛋大小,这种大小比当初觉醒元气时还要大上两倍。
“造化啊!这真是造化!”郑枷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上堆满了说不清的喜悦,嘴巴咧得都快到耳根子底下了,任凭怎么收就是收不住。
前世他是帝国强如怪物的血红尊者,自然明白这满元气代表着什么。
在光芒灌满郑枷身体时,一串文字就好像流水一般流进郑枷的脑子里。要是没记错,这是那位仙人在临别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郑枷还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也隐隐理解了几分。
“蓬莱仙人教给我的,是怎样将元气衍生下去。有一勺元气就能衍生一勺元气,有一斗元气就能衍生一斗元气,以此类推。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修炼速度呈几何倍数翻升?!”郑枷越想越兴奋,就在兴奋的尽头,又细思了起来。
“可我刚刚不是一点元气也没有吗?既然没有元气,还谈何衍生?零的两倍还是零啊!这是为什么?”郑枷又自问道:
“什么是元气?元气元气,本源之气,以人为源,我才是那丹田里的元气吗?”
郑枷只觉得想这么多,脑细胞都快要死光,元气这东西,多多益善,想那么多干嘛?
收好心神,郑枷便从打坐状态苏醒过来,今天晚上得到的好处果然不少,只要稍加用功,不出几年肯定可以立于大多数人之上。
功法,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阶上下两品。天阶上品的功法大陆虽然有,但那也是几乎找不出第两本的存在,而当初蓬莱仙人教给郑枷的“一百零八衍气功”,正是天阶下品功法。
“一百零八衍气功讲的是衍气的方法和忌讳,共有一百零八种,第一种就是教如何改造破损的丹田,没想到仙人给的那颗保魂丹让我最初的灵魂和丹田都得以保存,不至于一辈子无法修炼。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就能正式填满丹田,突破到一重山的玄级了!”
一重山,万千玄力归丹田。
元气形成万千个玄和力,这些玄力归纳于一个丹田后才有机会突破至第二重。虽然第一重山最好修炼,但也是最枯燥的。资质差的,没个十年八年别想到达第二重,就算是普通资质也需要个五六年,那些资质不俗的人则需要一到三年不等。
而一百零八衍气功的好处在于自行生成元气,哪怕郑枷不用修炼,光吃吃光喝喝,到了时候就会自行突破,所以他根本就不急着修炼。
衍气功最大的优势还不止在于衍气,更多的还得归属于衍生丹田,别人再怎么修炼终究只有一个丹田,但郑枷不同,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从一个丹田衍生出两个,两个衍生出四个,两两倍增,至于上限嘛,他自己也不知道。
带着美意和幸福,郑枷欣然入睡。梦中似乎看到一个老先生,领着他到了一个好像天堂一般的书院,里面有无数的功法和丹药,在那里,有数不尽用不完的时间可以去研究和学习功法。
一夜无话,还没等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公鸡早早地喊破嗓子,吵得郑枷睡不稳觉。
闭着眼睛随手抄起床头边的茶碗就给彪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打在公鸡身上,那只公鸡受到惊吓,噗噗几下从高墙跳了下来,几根羽毛飘落而下……
等到郑枷睁开眼起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自己的实力果然不出所料地达到了一重山玄级。
虽然只是刚踏步玄级,郑枷觉得这次的进阶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受。这是人生以来第二次进阶到玄级,敢问这世间能有谁修炼到头,结果要重新修炼的?
正准备去给娘请安时,郑珈却听到从门外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废话少说!你的儿子打伤了内族弟子,按照族中规矩,要么收拾行李滚出郑家,要么在族长面前将你儿子的四肢废掉!你要知道,族长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你要是办事摩蹭,小心族长两罚并下!”
郑枷认得这个声音,这声音是内族郑正的,也就是郑空的狗腿子,虽说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办事挺利索。在族长身边负责颁布奖罚,也算得上是族长身边的小红人了,其身份地位就像是皇室伺候皇上的太监
和其他家族一样,郑家也分为内外两族,每三年举办一次内外族选定大赛,资质过关的留在内族,可以享受高等的教育和修炼环境,资质差强人意的则会被分为外族,替家族打点生意,为家族提供经济来源。
在门口的是郑枷的母亲,余熹玥。
“可明明是郑空先动的手,这点在集市的路人都能作证啊,怎么能这样?”
听到娘亲的声音当中带着着急和颤抖,郑枷立马往大门赶去。
“你管谁动的手干嘛?要不是你儿子多管闲事,郑空又怎么会和你儿子动手,这是不是可以算作你儿子对内族的挑衅?我丑话说在前面,族长的个性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郑家,要么断掉你儿子的四肢!”
郑枷听得这声音阴阳怪气的,越发觉得是个太监,当他把话说完的时候,也正是郑枷赶赴现场的时候。
“断我四肢啊?可以!我记得没错的话,族内也有规矩说,任何时候只要对方同意,只要采取正当行为用武力战胜对方,外族弟子就能回到内族对吧?” 郑枷一把拦在娘亲于熹玥的面前,示意让她先回避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