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自然是不便赶路。柳晨生索性就吹熄那盏明灭不定的烛火，裹着一身衣物入眠了。

翌日清晨，少年一如往常，端坐在松石上，行感应咒语。只是这泥宫咒入了第一洞天后，便再没了动静。

不论是日积月累的吐纳感应之气，或是以心海沉浮的神识力量去冲刷七经八脉，依旧是竹篮子打水。

没有懊恼，在天色大白中，柳晨生跃下松石。他与雷观中的讲师们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出趟远门。

太衍宫并不会过度干预弟子动向，故此，也就放任柳晨生去。

按照昨夜从古典中找寻到的太衍宫地理志，绘制出一条安全且舒适的捷径。在地理志上斟酌半宿，是再三谨慎下笔，这才描出一条去往源泉雷池的线路。

避开所谓的凶险迷碍，踏上了一条曲径通幽。时逢空山新雨后，弥漫的芬芳，赶去几许朦胧睡意。

根据太衍宫地理志记载，源泉雷池并非属于自家地盘。而是一处上古神雷陨灭后，聚集八方灵气所汇成的地界。

粗壮的枝干延伸，叶片将视野占尽。不时滴落几滴晨露，险些打湿柳晨生攥在手心的符箓。

由于没有快马，也不会腾云驾雾的神通，这赶起路来，速度自然是慢。这不，半晌后，小径才豁然开朗，一股子响雷后的余震，激荡在谷中。

居高临下，可俯瞰一方天地。虽说是取了个源泉雷池的名讳，可在谷中，依旧覆满高大植被。

……

……

行走在谷中，不禁再度将符箓攥紧，说到底，也是保命的手段。一手捏雷暴符箓，一手捏遁形符箓。

哪怕有个风吹草动，也就立马能远遁。入眼处满地荒凉，不少粗壮的古木，遭了池鱼之殃，化作焦土。

两侧石壁上，也有滚石跌落，碾碎许多花草，看样子是个不太平的地界。

运转“望气术”，不禁连呼吸，都变得迟缓。顺势望去，只见谷中央，盛有一方池水。只是并不清澈，而是泛起淡白的色泽。

似乎水面若隐若现有电弧窜动，而池上空，终日都是雷云滚滚，没个停歇。再往前些许，雷鸣的声浪，足以令大地颤动。

而不少觥筹交错的白骨，也就赫然呈现。有修士的骨头，也有妖蛮的骨头。衣物都在岁月中，化为虚无，也就辨认不出生前身份。

只是白骨都保持同一个动作，就是往两侧石壁跑去。但似乎遭受了什么打击，便横死于此。

柳晨生悬着一颗心，谨慎往里探了探路。越是临近源泉雷池，两畔的植被越是萧索，光零零，裸露出大片视野。

猝不及防间，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气味钻入鼻尖。是一具尸体，一具被雨水泡烂的女人尸体。

身上并不能直观瞧出伤痕，也没有毒发的迹象。用柳晨生混江湖的话说，这是遭了报应。

可一具尸体，不能散出这滔天恶臭。“望气术”运转到极致，只见蒿草丛中，又是静静躺着几具尸体。

他们的衣物服饰，柳晨生都认得，是太衍宫的弟子。只是他们此时死了很久，裸露的肌肤上，有大量尸斑。

他们的死状与前面的那人一致，都看不出端倪。而诡异的是，这些人都保持同一个动作，就是往两侧石壁跑去。

强忍着这股恶臭，柳晨生用桃木剑挑开一人的衣物，只见躯体上，已经长满黑色毛发，而血肉，也已经腐烂。

体内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但是并没有血迹溢出。幸得柳晨生还俗小半年，遇见不少江湖仇杀，这些景象，不至于令他窒息。

既然诸多尸体的举动，都落往两侧石壁。那么其中，自然是蕴藏玄机。或者说，哪儿有逃生的希望。

不敢轻举妄动，且不说这些人来此为何，但惨死的模样，柳晨生可不想步了后尘。

望气术所至尽头，有一队人影攒动，他们高举火把，似乎在驱散什么东西。本是万里晴空的气象，忽而有雷云密布。

毫无征兆降下漫天雨水，将那些人举着的火把，都给淋的透彻。只见他们嘴皮动的飞快，不晓得是在谈论何种事情。

一队人都各自往怀中取出一个形似瓜瓢的物件，蹲伏下身子，往源泉雷池中取了一瓢子水。

那些人做完这些离奇举动，方才往石壁的方位跑去，一边狂奔，一边用手遮盖火把，生怕被这苦雨浇灭。

应当是避雨去了，这队人的服饰，柳晨生没见过。不过莽山上，不止有四大修士门派。更多的，是散落在凶险之地的村落。

柳晨生下意识望了望两侧石壁，不少坑坑洼洼的山洞，恰好能够躲一躲这雨水。

但是那队人的生性柳晨生又不了解，万一是些个暴戾恣睢的汉子，那还不得把自己棒打致死？

不远处有棵被凿空了的的古木，也足以屈的下柳晨生这副身板。没有多想，就提着步子去了。

树洞内，有许多小孔，应当是被蚁虫啃噬过。借由小孔，恰巧能望见山洞内避雨的一队人。

此时他们已经搭起篝火，烤起了肉食。好家伙，听不见他们说话，倒是这飘香，也忒诱惑人了。

雷云滚滚中，终究是孕育出一道吓死人的轰隆巨响，一道触目惊心的电弧，仿似苍穹的伤疤，径直落下。

滋—滋—滋

电弧砸落的声响，依旧带着余波，往柳晨生所在之处散开来。一排排古木连根拔起，倒飞出去。

摧枯拉朽的威能，一路驰骋，就在柳晨生打算捏碎遁形符箓脱逃时，那块掌心处的玉符，猛然光华大作，径直将电弧余波吞噬一空。

这片小天地，都因璀璨电弧失了神，许久，都只能望见白茫茫一片。等待电弧彻底消散时，这才恢复视觉。

源泉雷池中，淡白的水面，呈现为乳白色，再没有丝毫杂质。

……

……

柳晨生四周张望，只见山洞内的篝火快要燃尽。而灰暗涌上来时，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将那队人吞没了。

源泉雷池的左边，有三两个人骑马而来，他们也打着火把。并且笑着看了看山洞方位，眼神道不明的阴冷。

“源泉雷池千年诞生的晶魄天马，即将孵化。而此次，明岩庄，势在必得。”

马蹄声靠近，伴随那句骨子里透着野心的话，渐渐途径柳晨生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