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看过去,发现那人正是高正武,此时正一个人喝酒,倒是显得有些孤单。
和刘生告了声谢,江逸便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在高老头对面坐下。
他也不客气,在高正武吃惊的目光下,直接拿起酒壶,张开嘴饮了一大口。
酒水从舌尖流入喉中,江逸只觉一条火线从舌头燃烧到胃里,辛辣至极。一时间喉头瘙痒万分,江逸没忍住,咳了起来,顿时剧烈咳嗽使喉咙产生撕裂般的疼痛,与酒水的辛辣交相辉映,江逸捂着嘴忍耐,直到最后整张脸都烧上了红色。
“臭小子,不能喝就别瞎喝,我这可是专门点的‘将军醉’!”
高正武看着江逸痛苦的样子直摇头,脸上挂着像关心又像是得意的笑容,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老头眯起眼睛回味,又砸了咂嘴,这才招呼道:“伙计!上壶茶!”
待伙计上了茶水,江逸连忙倒了两大盅饮下,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这么火急火燎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一连串的手忙脚乱后,江逸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体内涌动的灵气缓缓拂过,将被刺激的脉络一一安抚。
面对高正武的问话,江逸低垂着眼睛,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腹中传来咕咕的轻响,江逸这才闷声道:“我饿了。”
一早吃了几个包子外加几瓣西瓜,从酒楼到县衙跑回两回,再加上和师爷相互试探斗智斗勇,那点食物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因为心事重重被忽略罢了。如今心情平复,饥饿感甚是明显。
高正武显然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指着桌上摆好的几个菜式开口道:
“行嘞!老头子我今天点的菜可不少,放开了吃。
你要吃甜,这有糖炒栗子,栗子熟透了用来炒是真软糯可口,栗子的香气最是勾人。
你要吃酸辣,这有钵钵鸡,去了骨的鸡块配上藕片、木耳,淋上一道花椒油,这放凉了最是醇香嫩滑、麻辣酸爽。
你要吃清淡,这小吃桂花糕,用的是刚摘不久的桂花,加了蜜枣做的,还没放凉,最是淡香迷人。
这还没齐,还有没上的石榴汁,老头子刚从树上摘的四个石榴,里面粒粒分明,颗颗饱满,从被撑开的缝里看得清清楚楚。我让后厨加些冰糖,熬成汁水,放凉了再端上。”
江逸这才注意到:两人坐的位置靠着窗户,一般是供人吃饭时放目远看赏景,所以桌子并不大,高正武所说的几个菜式外加一壶酒一壶茶,此刻倒是满满当当。
江逸淡然地扫了一眼菜式,随后拿起筷子。
对面的高正武震惊道:“吃这么快,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这臭小子!给我留点!”
随后也拿起筷子加入争夺中。
……
吃饱喝足之后,江逸喝着小二刚上的石榴汁将今天的一切缓缓说出,包括所谓的驻军之密以及敕玄令。
看着脸色难看的江逸,高老头摸了摸胡子,沉默了一会儿道:
“所以你现在想问齐掌柜到底是这么想的?”
江逸点头,“我不知该怎么做,若是掌柜说明,我也不会如此。可……唉!”江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头抿了下嘴,开口:“我觉得江小子你是当局者迷啊!且听我慢慢说:
齐掌柜让你去做的事,和那个师爷让你做的可否是一件事?不都是处理那个什么门派的长老吗?
你好好想想,那两个武人是谁招惹的?可不正是你嘛!那两个家伙虽说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以你的性子会对他们下死手吗?你若不下死手,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定然回去搬救兵;你若下死手,他门派长老找来,官府出动,你有足够的把握的不被发现吗?
总而言之,自打他们盯上你,你就没办法避开他们身后的门派。
而掌柜所做的,不过是将你和县衙放在了同一个阵地。”
江逸没和老头争辩“自己是受害者却不得不吃亏”这件事,而是听着他的话陷入思考。
高正武接着道:
“此外,所谓的机密。
呵!
一个师爷都晓得的事情,哪算得上什么机密!撑死了知道的人不多罢了,而且你不大肆宣讲,又有谁会知道?难不成会有人为此追杀你?”
“还有你对掌柜的怀疑。
不是我看不起你小子,呵呵,先不说别的。
就在这姜国,这天门镇,论财力你是掌柜的对手吗?论武力你是掌柜的对手吗?论权势你是掌柜的对手吗?
你吃住都用的一壶天,修为才区区筑基,散修一个没有门派,而且不是姜国人。你扪心自问,你全身上下有哪点值得掌柜去惦记。”
“至于敕玄令的事。
连人家一个师爷都不觉得你是令牌的主人,你还怕什么?何况拥有敕玄令的人本就是卸任官员,远离朝堂,根本不怎么和官府打交道。何况天门镇可是边境!哪怕长护山有多么重要,也是边境!哪有那么多人天天看着这里……”
高老头鄙视地看着江逸,看着臭小子顶着一副中年人的面孔陷入深思,他心里有些腻歪。
虽说他上面说的在理,但有些事高正武并没有说出来,比如敕玄令的重要性:一枚对当地官府有约束性的令牌,齐子喻再怎么不在乎也不会随意交付给别人。而且令牌给出去了,齐子喻可没说会再收回……
这其中的意味就深远了。
掌柜对江逸有什么想法,在他身上开始下注了吗?这么急着落子……
高正武挑了挑眉,心中叹了口气,他来找江逸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在这偏僻的天门镇,几十年的等待足以让人遗忘过去,熄灭曾经的激情。
如今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逸思考了很久,终于摆正了心态——无论如何,处理后事本就是自己要做的,至于其他的就不必瞎想,大可等齐子喻回来再问清楚。
看着面前神色不定的高正武,江逸有些困惑道:“刚刚听刘生说你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