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豹等人见纳兰初见一时不语,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纳兰公子,可是不愿意?”
“在下三日后酉时,赶往枫林渡便是。”纳兰初见回过神来,他害怕纳兰明珠受制于人,便冲她微微一笑,以宽她心。
梁豹闻言,哈哈一笑:“公子快人快语。”
他刚一说完,右手一挥,便有三十名白衣镖师带走了纳兰明珠。纳兰初见冷声道:“梁大镖头,难道你要食言吗?”
“纳兰公子,以你二阶人宗的气功修为,若是要走,我们如何能留得下?”梁豹丝毫不因厚颜无耻而感到脸红,反而泰然自若的微笑道:“公子放心,梁某自会让明珠小姐有一个好的去处,等事成之后,保管还公子一个活生生的小丫头。”
如今受制于人,纳兰初见一时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纳兰明珠在白衣镖师的护送下离去。
纳兰明珠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知道坏人在侧,只得与哥哥分别,居然也不大哭大闹,只是眼眶红红的,默默地走在镖师的人群里。
当那一袭梨花白锦裙到了巷口的时候,还不忘回过来看了一眼那一袭紫衣,若不是有太多的外人在,那个可爱的丫头肯定已经哭出来了。
因为,纳兰初见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凭着祖龙血脉的加持,都能看见纳兰明珠那双湿润的眼睛。
这时,两名蓝甲郡台府兵牵来两匹战马,黄氏叔侄二人齐齐翻身上了马背。然后,梁豹和吴禄也上马了。
黄虎和梁豹率先调转马头,朝巷子口走去。然后,黄英和吴禄同时打马跟上。他们四人一动身,其余的郡台府兵和白衣镖师也都排成队伍,如退潮一般卷了出去。
两队浩浩汤汤的人马都走了,这时居住在清贫巷里的百姓才敢探出头来张望。男人们看了看那个立在雪地街道上的紫衣公子,多有七分敬佩,三分敬畏;至于女人们,则是七分倾慕,三分倾心了。
纳兰初见已经对这些探寻的目光见怪不怪了,自家妹妹刚出了清贫巷不久,于是他立即沿着雪地中的马蹄印追了出去。
可惜的是,那一袭紫衣走出巷子之后,马蹄印便一左一右,各有两道。纳兰初见试图寻找纳兰明珠的小脚丫,可是追遍两个方向,也不见任何痕迹,只有两辆马车的车轴印记。
想来,福丫头一出了巷子,就上了马车,但是纳兰初见却不知是那一辆。更糟糕的是,两辆马车的车轴印都延绵到了郡台府里。
夜闯郡台府,且不提会不会惊动府中的先天宗师,只说是否能带着福丫头全身而退,还是一个问题。
纳兰初见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还有自己叹气的时候。其实,就算是老官家,还有天下大事让他头疼,何况是他这个青年公子呢?
那一袭紫衣在巷子中来来回回徘徊了好一阵,最后只有苦恼地回到了草庐里。
到了夜里,白色的月光清亮寒冷。
纳兰初见在窗边辗转反侧。不知福丫头受苦了吗?
一想到纳兰明珠,纳兰初见的脑海里就冒出了小玉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比月色还要寒冷一些。
清贫巷里虽然没有上京的报更钟声,但是属于冬季的寒风还是吹得十分凛冽。凭着一声先天宗师的气功修为,纳兰初见此刻还能听见街道上那些梅花树落雪的声音。
所以,他便听见了那一道比落雪还要大一些的破空声。
根据江湖经验来看,这是轻功身法带动的气流。纳兰初见立马坐起,右手扯过衣裳,在身上一裹,提声问道:“阁下来到寒舍,有何见教?”
“公子,小玉但求一见。”
草庐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纳兰初见的眼睛里却涌现了杀机。
“吱呀”一声,柴门打开了,一袭紫衣一步步走到了院子里。
那个立在院子里的红衣女子脸上一喜,忽然就跪在了雪地上。纳兰初见这一次也不上前搀扶,反而是不带有一丝笑意,冷声道:“怎么?姐姐这是哀求在下饶你性命么?”
“公子误会了。小玉自知欺瞒公子,此次前来必定难逃一死。”
“那姐姐这是前来送死的?”纳兰初见上前一步。
小玉苦笑:“小玉不是明珠小姐那样福气之人,从小便被卖入金衣阁,成了暗无天日的桩子,即使公子烧了小玉的卖身契,小玉还是脱离不了金衣阁的。但是承蒙公子和明珠小姐大恩,以礼相待,小玉想了良久,如今大错已成,再难挽回,幸好黄二爷只是将明珠小姐送往了徐府,命通判徐大人好生招待。”
“姐姐又要用花言巧语,来诓骗在下吗?”纳兰初见脸上一片冰霜,但是他深刻明白暗桩之人,向来是身不由己的,心里已经信了三分。
小玉凄楚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公子信与不信,去徐府一探便知。如今小玉已经弥补了过错,还请公子动手吧!小玉能死在公子手上,也算无憾了。”
纳兰初见仔细瞧了她的神色,见她不似说谎,此刻已经信了七八分。
只不过,毕竟是小玉挟持了纳兰明珠。所以,纳兰初见此次并没有上前扶她,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柔和了许多:“姐姐起来吧!金衣阁并非好的归宿,你好自为之。”
话音还未落地,一阵寒风吹过,纳兰初见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巷子口。紫影再一闪,就没影了,只余下了安静地街道、清冷的月光以及孤身立在草庐里的痴痴凝望的红衣女子。
小玉站到土墙边,凝望着已经没有紫色身影的巷子口,脸上露出了微笑。
莫约是亥时初刻,纳兰初见已经飞檐走壁,来到了水乡城东北方向的一座高门府邸。他迎风立在十丈高的箭楼上,衣袂翻飞,紫衣高贵,当真是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可笑的是,站在箭楼里守岗的护卫们却丝毫不知箭楼之上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纳兰初见俯瞰下去,整座府邸的格局尽在眼底:前后四进,雕梁画栋。西边一座凉亭,东边一行柳树。府中清新淡雅,虽有富贵之感,却不少脱俗之气。
此刻已是深夜,府中张灯百盏,仿佛点缀着上百颗星星。
其间还有不少丫鬟仆役的影子。
西边那座亭子里,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丫鬟的,也不见任何下人的影子,但是亭子里的灯还亮着。
纳兰初见知道亭子里有人,因为他感知到那里有天地气机的波动,虽然很轻微,但是还是被他发觉了。同时,还有一阵闲敲棋子的声音从亭子里传出来。
那一袭紫衣细细听了一会儿,他怀疑此人的气功修为并不弱。因为如此轻微的气机波动,若是下人发出来的,那么此人最多是一名下品武士,也就是一名最下等的杂役,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在亭子里闲着敲棋子呢?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此人的气功已经达到了先天宗师的地步,开始内敛了。比如纳兰初见,此刻他对自身气机的收敛程度,恐怕也就比这亭子里的人强上一丝。
府邸之中房屋太多,纳兰初见也不知道福丫头到底在哪?
趁着月光被一朵铅云遮了一下,天地一暗,那一瞬间,纳兰初见就化作了一道紫光,洒落到了亭子上。
箭楼上的守卫们还是一如往常。
但是亭子里却是传出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公子既然来了,何不与徐某对弈一局?”
纳兰初见微微一笑,飘落下去,一边走进亭子中,一边笑道:“果然是瞒不住通判大人的耳朵的,在下也想陪大人对弈,奈何在下不懂此道,不敢自取其辱。”
“纳兰公子直言直语,徐某喜欢,请坐。”
纳兰初见顺道坐在石凳上,这时已经完全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一身浅蓝色锦衣,眉目虽然平凡,但是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书卷的气息。
此人便是水乡郡通判——徐良。
纳兰初见看了一眼徐良手里的棋子,笑道:“徐大人知道在下今晚会来?”
“徐某等候已久,却不料公子并不会下棋。”徐良苦笑。
纳兰初见收起了笑容:“我家丫头还好吗?”
“公子放心,明珠小姐在上等丫鬟的伺候下,已经就寝了。”徐良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倒了一杯热茶,屈指一弹,“叮”的一声,茶杯应声飞出。他跟着笑道:“公子喝茶。”
看徐良的举止神色,并非卑鄙小人,纳兰初见猜想自家丫头应当是暂时无碍,心中稍宽,便又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茶杯,不动声色地吸收了茶杯上的淡蓝色元气,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道:“不愧是著名的水仙茶,清香扑鼻。”
“公子懂茶,实在不像是野武士。”徐良仔细地盯着那一袭紫衣。
纳兰初见淡淡道:“在下茶也喝了,徐大人出手吧!我家丫头,在下是一定要带走的。”
“公子误会了,你可知徐某在这通判的任上已经将近十年了?”
“徐大人叹气,这是何意?”
“徐某早年虽然追逐官场名利,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只想举家同乐。这些年来,与郡台府有些交道,不过是同朝为官,郡台大人又是徐某的上级,不能避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