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看着他，没有说话，在老人深邃的眼神里，离之看不到其他情绪。
“实话跟你说吧指挥官，我活不了太久了。”老人转身，坐在和离之相对的沙发上。
“我这几年一直在想，我一生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是后悔。”
离之也端起酒杯，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我们曾经为了阳光而战，不怕牺牲。在那些看不见光的日子里我们怀揣着最单纯的愿望，为了所有人的幸福和权利。”
“但是指挥官，我们败了，不是战争的失败，是你和我的失败，心的失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在你身边吧。”
离之看向伍玖：“？”
哈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开口了：“赛琳娜？”
离之抬起右手，赛琳娜小小的投影站立在他手掌上。
“哈德将军。”
“指挥官，我们都失去过挚爱，但那是因为战争，他们被我们的敌人杀戮，估计你也不愿提起。但赛琳娜不同，她是死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像电流一样刺激到离之。
“赛琳娜，这是真的吗？”
“她不知道。”哈德说，“这个赛琳娜是她留给你的遗物，但是里面不会有关于那场战争的任何资料，或许是她故意为之吧，她期盼的那些美好，无关风雨。”
哈德招招手，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一个投影出现在桌子上，在上面展开了一份又一份的档案记录。
“重启纪年30年，12月。
卫光军团在资源优势之下，把已经越过晨昏线的反抗军悉数镇压，剩余反抗军势力退守至晨昏线。
同时，反抗军内部指挥意见出现分歧，总体上分为两派。
激进派：认为反抗军应该抵抗到底，和卫光军团拼一个鱼死网破。
投降派：认为反抗军大势已去，而且在资源压力下已经无法抵抗卫光军团，应与其谈判，保全更多生命。
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反抗军撤退到晨昏线暗边，但卫光军团穷追不舍。
此时需要一个统一的意见，两派争执之中衍生出另一个派系：迂回派。
迂回派认为尽管现在反抗军大势已去，但是在晨昏线阵地上埋下的自毁系统仍然具有威慑性。
因为卫光军团已经跨过晨昏线，及时现在立即撤退也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同样的，反抗军一旦摧毁晨昏线的阵线，便也宣布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迂回派取得了一段时间的战术胜利。
卫光军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推进，任由摆布。
但次年三月，“晨昏永裂”事件发生，反抗军启动自毁设施，由此，卫光军团伤亡百分之七十，反抗军全军崩溃，战争结束。”
投影结束，离之看着那些战争记录影像，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也属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指挥官，自毁的命令是你下达的。”
“当时卫光军团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一直在寻找方法破坏我们的威慑。后面他们找到了漏洞，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当时的做法吧，我们趾高气昂，命令卫光军团不许动，因为即使发现漏洞我们也可以操控自毁。
或许吧，或许我们真的能在那种威慑之下放弃成见，大家共享阳光，大家拥有一样的资源。
我们也幻想过那种和平，然后时间慢慢把威慑的存在淡化，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结果。
我们从未想过赶尽杀绝，但是战争一旦打响，就没有了赢家，你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为什么……？”
“所以为什么当赛琳娜在调查漏洞并向你发出警告的时候你选择忽略呢？
指挥官，你精明了一世，却被那种虚妄短暂的温柔蒙蔽了双眼，你真的认为战争两者会一直存在和平的假象？
你真的认为人仅出于善良就可以无视所有的利益？
你很精明，因为你曾带领我们。
你很愚蠢，因为你也曾毁灭我们。”
离之自以为稳固的内心受到了某种冲击，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得发生在自己这具躯体上，虽然是当个故事听，但和他那不太完全的记忆又何其相似。
哈德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问艾悦，也是在问离之。
“最终事情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你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让微光军团掌握阵线，以后反抗军再无出头之日。
第二，引爆阵线，尘埃落定。”
“我选了第二个。”离之淡淡说道。
“是的，你曾经摇摆过，因为……”
“因为赛琳娜还在阵线上。”
……
大厅的光线恢复了，玻璃上倒映这远处虹都的灯光，像是海市蜃楼。
窗外飘下的雪花越来越多，伴随着狂风飘散飞舞，堆积在山上，淹没地上的痕迹。
在很远处，一抹若有若无的光芒沿着星球画出一道弧线。
那里没有日出，那里曾经有日出。
……
“指挥官，对不起。”哈德低下头，深邃的眼眶里出现一点闪光。
“指挥官，我们在等你回来，可是你却离我们而去。
你曾经团结过我们，但是现在，我们搞对立，他们压迫着人民，乐此不疲。
我也想灭了他们，可是我做不到。
指挥官，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那样伟大。
我被腐蚀了，我老了……”
哈德浑身颤抖，一个老人在一个青年面前哭泣，像是一个在教父面前忏悔的信徒。
离之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一个影子，穿过时间，那个人也意气风发，满腔热血。
过了很久，哈德冷静了下来。
“指挥官，我知道你不愿再次领导我们，不过我们不会放弃阳光。所以这一次，我以猎杀者组织执行人的身份，聘请你作为猎人，刺杀虹都特沙公司高管：付尓曼”
“我拒绝。”离之想都没想。
原因很简单，打不过。
现在自己打虹都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都打不过，还提什么重重保护的高管?
况且，出家人，不杀生。
不整不整……
离之起身要走，一旁的伍玖站起：
“这个悬赏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