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了?”
苏十七关切道,身旁少女脸色憔悴,步履虚浮,连续两次的秘术施展,恐怕已让她身体达到了负荷状态。
他目光动容,可同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为什么...,都说了,妹妹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啊!”
“我…”
姜愔嫕刚欲说话,脸色却是一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脸色很是难看,缓了好一会儿才柔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还说对不起?”
苏十七扶着少女,心底特不是滋味。
“我……”
姜愔嫕低着头沉默,可过了几秒,她却突然抱住了苏十七,接着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哽咽着,在他怀里一抽一噎:“我只是不想你死,你死了我会难过一辈子的你知道吗?一辈子!”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苏十七,那双好看的眼睛因哭泣而失去了之前的神采。
“一辈子有多长啊,一辈子……”
闻言,苏十七心底不由得柔软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更感歉疚。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姜愔嫕,黯然道:“抱歉。”
其实他刚才真的很想坦白,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可是心有顾虑。
犹豫了许久,苏十七目光复杂的看着少女,开口道:
“假如…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已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
他这番话语无伦次,心底既心虚又紧张,说完话不敢直视女孩。
其实他想说“唯一不变的是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虽相处不久,可面对少女,他怦然心动,不过他脑海中有太多关于“自己”和少女相处时的记忆,那些记忆大多是美好的,所以他又有点失落,于是郑重道:“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是,如果你还要喜欢我的话,你要从重新认识我。”
话说完,他又觉得好生羞愧,不由得地面红耳赤,偏过头,躲避少女看过来的目光。
姜愔嫕茫然不解。
苏十七连忙道:“其实我变了,可能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不是你喜欢的人了,就是这样。”
说完,他示意女孩坐下。
姜愔嫕听话的坐了下来,刚坐下,只听耳畔生风,一眨眼,少年飞也似的没了身影。
追出巷子,茫茫人海不见其人,只有几片飘零的树叶裹挟着后者声音,缓缓落下:
“如果我死不了,我会去找你的!”
姜愔嫕顿时又急又气,喊道:“可恶,想甩掉我,你难道是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吗?混蛋!”
……
东街,景楼大道。
霓虹的花轿被彩云拖在空中,流光溢彩。
两只丈许大小的双生鸳鸯围着花轿飞旋,其羽翼间一抹翎羽殷红,飞舞间有荧光散落,纷纷扬扬,唯美浪漫。
无数少女仰望天上的花轿,心生向往,憧憬若是坐在轿子里的人是自己那该多好。
偌大武陵城数百万人口,仿佛这一天全来瞧热闹了,官道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一些酒楼客栈的窗沿边也趴满了人,还有不少在空中停滞的车辇、灵舟、飞禽等,驭着人,近距离围观。
城主府的阵仗也夸张,两排士兵于前方开路,空中有飞舟并行。
这一路上,但凡听到有人说贺喜的话,都会有城主府的下人送去赏赐,以食、玉、丹、甲、器、灵不等。
眼见队伍停下,武成鸿不由问道:“怎么了?”
“是苏十七。不知少爷对您这个便宜舅子了解多少…”
一位老者接过话道,此人名唤李州,以前是武成鸿授业老师,如今算是护卫。
武成鸿现下已拜入「圣学府」修行。
圣学府是天之骄子的“聚英殿”,在整个帝国地位无比崇高,是无数修士向往仰慕之地。
能进入去学府修行,又是未来的一城之主,如今武成鸿地位不言而喻。
“哦?”
闻言,武成鸿眉毛舒展,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笑道:“啧啧,那算了、算了,且看苏家如何做吧!”
说罢,胯下一夹,策使着赤鳞兽继续前行。
周围众人早已避开,退到一旁,交头接耳起来。
迎亲队伍的最前端,苏十七被一群士兵围住,或因娶亲之故,这些士兵并未携戴兵刃,可自身修为却不收敛,如此压迫下,场面有种如箭在弦的紧绷感。
不少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为苏十七捏了把汗,不知情的人心想:敢拦城主府的花轿,这是活腻了?
知情的人则全当热闹看了,偶尔还跟身旁人谈论两句。
士兵服装统一,队列整齐,只见领头一人走出,此人一身修为令苏十七看不透,猜测有缘灵之境。
这人神色傲慢,看苏十七目光带着轻佻,冷声道:“滚!”
苏十七面无惧色,铿锵道:“我今日来就没想回去,你滚开!”
“哼。”
那人眼神一凛,鬓发飞扬间,一股狂躁的气息逐渐攀升。
“不要,哥,你快走!”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道少女的呼喊。
只见两头赤麟兽并行走来,一个男子骑着一只赤鳞兽,他手牵着红菱,其末端连着被彩云托起的花轿,此时花轿的帘子被扯下,一位清瘦窈窕的倩影正站在轿子前,泪眼婆娑的凝望着苏十七。
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苏稚绾吗?
抬头望去,苏十七瞳孔一缩,心底瞬间滋生出百般滋味。
是源自这具身体里的羁绊吗?
少女发髻高盘,青涩的脸蛋儿被抹上厚厚的胭脂,那一身华丽的红霓裳在艳阳下灼灼其华,明艳动人,看起来既高贵又端庄。
可是,想到少女只有十四岁,再看这副艳丽的妆容,她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怎么就要嫁人为妻了?
苏十七心底只有说不出的憋闷,怒火中烧,他转而盯着赤鳞兽背上那人,握着双拳,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多年不见,你快变得我认不出了,久违、久违……”武成鸿抱拳道,言语之中相当客气。
苏十七看着那笑容只觉得十分的虚伪,或许是对视,他从对方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自信和张狂,这种情绪旁人应该不易察觉。
莫非这是所谓的优越感?
苏十七情绪躁动,眉心隐隐灼痛起来,也再难压制内心的怒火。
“滚!”
一声怒喝,苏十七猛地向前冲了过去。
他右手握拳,凝聚全身之力,照着挡在身前的那人打去。
“找死!”
武邵逡冷笑,面对攻势,抬手就想抓住后者右拳,出手时不急不缓,却是丝毫不将后者放在眼里。
然而,
拳掌相触。
砰!
一击闷响,空气间仿佛炸开涟漪。
武邵逡瞳孔骤缩,继而涣散,而后整个人身体好似僵住,“僵尸摔”般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众士兵为之一愣,待缓过神,心底顿时警惕起来,诧异的打量着苏十七。
“头儿?”
一人连忙上前查看,可任凭他怎么呼唤,武邵逡神志依然呆滞,置若罔闻。
见状,其余士兵再看苏十七目光时,多多少少带着点不敢置信。
他不是淬炼境吗?光凭肉身怎有这等爆发力?却压根不懂武邵俊为何变得呆滞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十七,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远远观望,这一幕的转变也令无数人感到错愕,隐匿在暗处的几人隐隐察觉到苏十七的气息变化,可却窥探不出个所以然。
其中便包括苏长青。
这股气息…他注视着少年,暗暗皱眉。
此刻后者身上仿佛突然笼罩上了一层神秘感,朦朦胧胧,虚无缥缈,令人琢磨不透。
“这是?”
武成鸿看着武邵逡,心底感到些许疑惑。
“邵逡就算是靠药物提升修为,那也是缘灵境。”李州满脸费解,又道:“这种力量是淬炼境能爆发出来的?”
“武邵逡靠药物堆积,本就根基不稳,如今算是废了。”
武成鸿摇了摇头,眯着眼看着走近的苏十七,冷淡一笑,眼中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戾。
*
*
仿佛是另一个小世界,入眼所及,乃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空中如黑洞般破碎了个缺口,缺口中映射着一幅幅鲜活画面。
缺口前站着两位老者,其中一个拄着拐杖,身形佝偻,眼窝凹陷,一双眼珠格外浑浊,是个瞎子;另一个形貌枯槁,面黄肌瘦,但精气内敛,立定如松,看起来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
“流放到这等‘下域’还能修得「蕴神境」,不愧是‘王’的血脉,即使被封印,也依旧掩盖不了那种王者气魄。”拄着拐杖的老者欣慰地笑道。
那浑浊的眼珠映不出缺口中的画面,也不知道他凭怎样的本事知晓画面中的情景。
“唉,修得蕴神境又如何?比起‘曌’封下的其他王,这位王无论是天赋或是实力,都远远不及,甚至不及万分之一……如此年龄才停滞在筑基,还是太弱了。”另一位老者道,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哈哈,历来王者无不是身经百战,千锤百炼,他这才堪堪起步,咱且先沉住气,给他时间,静观其变吧。
也莫忘了,境界怎能定义一个人的强大?在这世界上,即使修行境界再高,若实力不济,也只能仍人践踏!”
“那是我们的‘王’,我怎能沉得住气?”
老者激动道:“若是同境界,即使王被封印,这些虾米怎能及的上他万分之一?”
“呵呵。”
瞎子有些失笑,摆了摆手,不再搭话,转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向缺口中走去,每迈一步,脚下便生出涟漪,涟漪扩散,向着星空边际荡去;每迈一步,星空消匿,这个小世界也更虚幻一分。
“罢了,就让老夫去挡住‘曌’吧!”老者说道。
说罢,身影便消失在了这一方世界。
“去吧!”
瞎子停下脚步,挥手作了告别,随即身影也踏入了缺口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