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市政府。

陈纪正在开一场关于漠北电力改造方案的会议，会议由周副市长主持，涉及到的部门如电力局、民政局、财政局、发改委、燃气公司以及相关的企业都来了。

秘书张江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正注视着会议室内的一切，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办公室综合科的李科长。

“张秘书，请借一步说话。“李科长微笑着说道。

张江虽是陈纪的秘书，但隶属于办公室综合科，李科长才算是他真正的顶头上司，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李科长职位比张江高，他却要敬张江几分。

张江在他面前，也是客气恭敬，听到他的话，赶忙转过身来，随他向前走了几步，客气道：“李科长请讲。”

“是这样。”李科长扶了扶眼镜，小声道：“我听区政府的何主任说，爱恒生的那位幕后老板悄悄来漠北了，这样的机会难得……”

张江听到“爱恒生”三个字，心头一紧，难不成这何主任知道领导背后的私事？

他心头警铃大作，领导最忌讳别人干涉他的私事，他跟随对方好几年，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李科长的意思是……”张江压住心头的警惕，故意装作不知。

李科长道：“我们今年的招商任务比较重，你看今年也过半了，这任务还多着呢，你也知道爱恒生是享誉世界的珠宝商，如果能跟对方合作，这……”他笑了笑，后面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张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事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跟领导请示下。”

“那行，那行。”李科长客气道，“你先忙，我先走了。”

“好。”

等张江再回到会议室时，陈纪正在发表讲话，媒体对着他拍摄，闪光灯闪烁不停。

一般领导都是在结尾的时候才讲话，这就意味着会议要结束了。

陈纪讲话不多，最长也就三分钟收场。

散会后，领导先走出去，众人跟着纷纷离场。

“赵总，请稍等。”赵嘉琦今日也参会了，刚走到楼下，就在楼梯口碰见张江，他似乎在专门等自己。

“张秘书有事？”他停住脚步问道。

会议室在4楼，众人都抢着坐电梯，只有他选择走楼梯，不想跟人挤。

张江微笑着说：“领导有事找您。”

赵嘉琦跟着张江来到陈纪的办公室。

“市长，赵总到了。”张江在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给他汇报。

“请进。”陈纪在里面说道。

张江让到一边，请赵嘉琦进去，自己则去外间给泡茶。

陈纪看见赵嘉琦，开口道：“嘉琦，坐。”伸手指向窗户边的沙发。

两人坐下后，张江就端着茶进来，给他们放在面前，然后出去，把门关上。

陈纪咳嗽了下，说：“嘉琦，我听说子衿回来了？”他的语气很平淡，这种称呼，跟长辈叫小辈一样。

赵嘉琦心中明白，自从他陪子衿去欧洲后，这一切事情都有了性质的改变。

他点点头，并不否认，“是我叫她回来的。”

“哦？”陈纪端起茶杯吹了下，抿一口，茶香从齿间四溢开来。

“前段时间，晨光发生了点事情。”他说道。

陈纪放下茶杯，并未问是什么事，只听他叫李晨光为晨光，这个简短的称呼，让他察觉到有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嘴上只说了句：“回来就好。”

赵子衿一个人留在瑞士，陈纪确实不放心。

两人沉默了会儿，陈纪让赵嘉琦喝茶。

“这次，她应该会常住。”

“不去欧洲了？”

“应该是，云翳回来了。”

陈纪听到“云翳回来”几个字，猝不及防地被茶水呛了下，他咳嗽了几声，歉意道：“抱歉，上了点火，嗓子有点不适。”

赵嘉琦笑道：“少抽点。”

陈市长的反应有点大，赵嘉琦心头笑笑，不知道他们翁婿见面，又是怎样的场景？

只听子衿提过一次，他们的关系，用水火不容形容最合适。

陈纪点点头：“嗯，回头戒了。”

关于戒烟这事，他心中说了好几回，但都没有戒掉，不是他不想戒，而是长夜漫漫，他需要靠烟来打发寂寞。

“阿爸在时，子衿没少劝他戒烟。”赵嘉琦似是无意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除了涩味还是涩味，他还是喜欢家里的奶茶。

陈纪笑了笑，心里无比羡慕，有孩子能管着自己，那也是幸福啊。

“你阿爸是个有福之人，这是他的福报。”提起赵嘉琦的父亲，陈纪心中满怀感激，假如没有遇见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他都不知道女儿还能不能活下去？更别说今日，他哪能找得到她。

赵嘉琦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陈纪话锋一转，问道：“今日会议之后，下来就要商讨新能源建设的事宜了，你这边出个方案，政府会把投资商拉过来，三方进行个会谈，没问题后就选址，设计图纸吧。”

陈纪找他来，既说了私事，就只剩公事了，赵嘉琦道：“预算上看能否再多出个百八十万？”

“你想用这个钱做什么？”

“牧民不易，这笔钱当作意外风险。”

陈纪点头，“考虑得周到，是该有这么个东西。”

随后，他唤来张江，让他去拟个协议，把这个要求补在新能源合作方案里。

赵嘉琦离开的时候，陈纪说：“如果子衿回漠北了，给他说一声。”

****

李晨光出院后的第二天，他和子衿一同陪着云翳去了趟C大。

站在古老的大门前，望着上面的大字，坐在轮椅上的云翳脑海中闪过女儿在这道门前的留影，他从未到这所学校来过，今日沿着她曾生活过的轨迹，去窥探她不为人知的岁月。

晨光推着轮椅，子衿陪伴在侧，她见过母亲在C大的一些照片，她对这里很熟悉，但凡是照片上出现的地方，她都让外祖父去看一看。

几十年了，丧女之痛，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记忆。

盛夏的校园，学生并不多，街道两旁都是高大苍翠的梧桐树，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看书或交谈，亲切自然。这里有云落尘的美好岁月，也有赵子衿和李晨光的青春，往昔的一幕幕，像电影里闪过的镜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三人一路走着，看着，都没怎么说话，云翳的目光一一掠过照片上那些建筑，在看到从身边经过的年轻学生，他想象女儿在学校读书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嘴角流露出稍有的柔和的笑容。

赵子衿提议，让他也在母亲留影的地方拍照，李晨光提出，让她也留影，这样可以把祖孙三代通过AI合影起来。

云翳和子衿都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就由李晨光担当摄影师，用手机拍下一张张照片，最后全部合成影集。

当赵子衿把照片拿给云翳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伸手抚摸了下女儿的脸颊，笑道：“一张照片出现了四代人，从来都不曾奢望过。”

赵子衿笑道：“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带着他去拍一遍的，让他知道，他的曾外祖父、外婆和妈妈都来过这里。”

云翳点点头，浑浊的眼角变得湿漉漉的……

***

扬州机场航站楼里，一位提着公文包的中年外国男子步履匆匆地走出来，此人衣着考究，戴一副名贵的黑墨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后脑勺，全身都透着一股文雅和时尚的气息。他就是国际时装知名设计师COCO，也是爱恒生的股东之一。他刚刚从米兰结束时装秀就赶来中国，从首都机场转机来江南，专程在扬州踩点，等候老总裁云翳回乡认祖。

本来这事是威廉负责安排的，但子衿因身体原因，不能马上上任，只能由威廉代替，他就派COCO过来安排相关的事宜。云翳的身份外界知之甚少，除了威廉外，就是COCO了，所以，他紧急把手头的工作推后，第一时间赶到中国。

跟随在COCO身边的是他的助理杰克，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手里拉着两个箱子。两人正走着，COCO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威廉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我刚到扬州。”他用德语说着。

威廉道：“COCO，情况有变，取消去扬州老家，速去C城。”

COCO停下脚步，眉头仅仅皱了一下，快得杰克都没发现。

“怎么回事？”

COCO惊诧不已，周围有人，他的声音保持一贯有的平静。

威廉用平缓而严肃的语气说道：“子衿小姐住院了，你先过去看下情况，别让老总裁受惊吓，等对方恢复出院后，再做打算。”

COCO沉思了下，比起认祖这件事，两位当事人的身体更重要。

于是，挂掉电话后，他对杰克说：“订最早一班到C城的机票。”

杰克见他脸色不对，知道事情有变，听从吩咐，就拿出手机开始订机票。

……

COCO和杰克是晚上到C大附属医院的。

赵子衿住在妇产科高级VIP病房里，楼梯口有两个保镖把守，非主治医生、护士和亲近的家属外，一律不得入内。看见COCO和杰克过来，保镖跟他认识，冲着他点头打招呼。但是杰克被拦在了楼梯口，COCO让他在外面等着就行，杰克乖乖听话，就站在外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