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多年都不收弟子,除了我之外,你还是第二个。”魁阳见赵嘉琦如此坦诚,他也不藏着掖着。
赵嘉琦礼貌的笑笑:“我很荣幸,能入了师傅的眼,还有机会跟您能成为师兄弟。”
魁阳道长见他谈吐不凡,便问道:“看你这么年轻,先前就是学中医的吗?”
赵嘉琦摇头说:“不是,我是临床医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算是转行。”
魁阳一听,来了兴趣:“说来听听,你一个高才生为何会从西医跨越到中医?”
赵嘉琦犹豫了一会儿说:“因为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魁阳的目光紧盯着他半晌,然后点头,想起他来的目的,接着问道:“你给谁看病?”
赵嘉琦跟他详细讲了一遍云翳的情况,魁阳听后,心里大致对病情有了判断。就反问道:“师傅怎么说?”
赵嘉琦道:“师傅让我来找您。”
魁阳想了想,又问:“师傅真这么说?”
赵嘉琦点点头。
魁阳不再说话,又仔细地询问了些患者的症状,他就在电脑的系统里下了药材,让赵嘉琦去药房拿上,再叮嘱买上一个药罐。
接着,他向馆长请了假,背着出诊箱,跟着赵嘉琦一同前往C大附属医院。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沉默。
到了医院,两人往妇产大楼走,魁阳早已习惯了路人打量的目光,跟着赵嘉琦来到妇产科特护病房,他没有问这位刚认识的师弟,病人怎会在妇产科,而不是心脑血管科,在他的人生字典里,除了问病患相关的问题,其他多余的问题都是废话。
住院部门口的电梯处,COCO和李晨光早已在此等候,看见二人上来,便急忙上前迎接:“赵总,你们总算来了。”COCO说的是英文,魁阳是听不懂的,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老赵。”李晨光喊了赵嘉琦一声,目光又看向身旁的魁阳。
赵嘉琦看着他俩说道:“COCO先生,晨光,这位就是我请来治病的魁阳道长。”
“你好。”
“你好。”
他们二人分别向魁阳道长打招呼,接着,魁阳就被他们领到前面的病房里,他从这个病房和门口的保镖可以看出,患者非富即贵。
这种病房可以说是VIP中的P,单人包间不说,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空间大,像个豪华的宾馆一样。
魁阳跟着赵嘉琦进了门,看见床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外国男人。
二人见赵嘉琦和魁阳道长进门,双双从沙发上起身,赵子衿看着哥哥和一身道袍的陌生中年男人出现在病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哥,这位是?”
赵嘉琦看着她说:“这位是魁阳道长,我请来看病的。”
赵子衿看向他微微点头打招呼,赵嘉琦又对魁阳说:“师兄,这位是我妹妹赵子衿。”
李晨光和COCO随后进入,魁阳话不多,只是略微地点头,就放下手中的出诊箱,径直走向病床,揭开云翳身上的被子,去检查他的身体。
云翳脸色苍白,眼睛闭着,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上打着点滴,手指上夹着心电检测的夹子,旁边的机器上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暂时正常。
魁阳道长仔细地观察云翳的脸色,又把手掌空举在他头顶上,眯着眼,仿佛在看什么。很快,他又坐下来,给云翳把脉。
对于赵嘉琦来说,魁阳这种直观地望、闻、问、切,是中医诊断方法,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自己最好学习的最佳机会。
王教授在得到消息后,悄悄地来到病房,站在乔治的身旁,当他看见眼前这位像江湖骗子一样的道士,眼底里有些不屑。
他的鼻孔里冷哼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爱徒赵嘉琦身上,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得意的徒弟,找来一个江湖骗子糊弄人,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他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又站不住了,直接转身离开。
这一幕被李晨光悄悄收进眼底,心头微微叹息一声,紧跟着追出去。
“老师,请留步。”走廊上,王教授回头一看,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问:“怎么了?”
李晨光:“老师,您先别走,一起看看再说。”
王教授冷哼一声:“一看就是江湖术士,哪里有什么本领?这纯粹就是病急乱投医!”
李晨光看着老师,沉默了几秒,说:“那老师更不能走了,倘若是江湖术士,我们刚好可以做件好事。反之,我们也可以听听对方的治法,您一直都说,学医无止境,这也是吧?”
王教授听到李晨光这样说,又想起西医能诊而不能治,就跟着退了回来。
云翳的脉象很虚弱,魁阳把得很仔细,两只手腕,他用了足足10分钟。然后才起身,用棉签撬开云翳的嘴,观看他的舌苔,再拨开眼睛,看他的眼球。
检查完后,他从出诊箱里拿出银针,在云翳的手、脚、头上和驱赶进行针灸,手法娴熟,每个穴位稳狠准。
王教授仔细观察他,此人心静,穴位扎得准,心中若有所思。
赵嘉琦看得很仔细,魁阳每扎一针,他在心里就默默地念着穴位的名字,思考着他用的针灸治疗法是哪个理论。
站在一旁的乔治和COCO是第一回见针灸法,有些紧张和好奇。
这期间,魁阳一句话都没说,安心地扎针,足足有二十几分钟,云翳竟然奇迹般地醒了。
刚刚清醒的他,朦胧地看着四周人的迷茫神情,略微在众人后的赵子衿那里,停顿了几秒。
直到赵子衿偷偷地把眼泪擦掉,他才把眼睛睁大,移开视线。
魁阳道长开口道:“别说话,你太虚弱了。”
云翳这才看见身侧还坐着一个道士,他手里捏着银针在自己的腹部扎着。云翳略微点头,手指动了动,却又无力地抬了抬,手指的方向,是赵子衿。
COCO看懂了他的意思,让子衿到他身边去。
他用颤抖枯萎的手指在她手心上写着:回。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带着期望,希望她能懂自己的意思。
回?
离开医院,回老家去。
赵子衿也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是悲伤,是同情,是不舍……她早就清楚,云翳想回家了,想落叶归根……
云翳又执着地写了一遍回,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这简短的交流,除了他们祖孙二人外,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翳又陷入了昏睡,赵子衿非常冷静地站了起来,让大家都出去吧。
屋里只剩下魁阳、赵子衿和赵嘉琦三人。
魁阳施完针后,一一拔了针,放回出诊箱,让赵嘉琦取出药包和药罐去熬药。
中药气味重,赵子衿让他们在阳台去熬制,看着他们把一包一包的中药一股脑地倒进药罐里,然后添水浸泡。
魁阳一边做,一边给赵嘉琦交代着,“每次熬药需要提前泡十五分钟,然后大火烧开,再转小火……”
交代完后,魁阳道长就走了,只剩下她和赵嘉琦。
“本来他不会这么严重。”赵嘉琦说。
“这件事,都没想到中医的法子。”她说。
赵嘉琦看着她,语气平淡地说:“他如果早点回国,坚持中医诊疗,早就康复了。”
“他如果想活下去,还能不想早点回来?”
“既然他不想活,还救他干什么?”赵嘉琦的语气有一丝冷意,似乎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赵子衿叹口气:“他不放心。”
夜色安宁,窗外灯火辉煌。
药终于熬好了,赵嘉琦把黑色的药汁倒进干净的碗里,放在窗台处晾着。
赵子衿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病床上的云翳,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多久了?”赵嘉琦走到她身旁坐下。
赵子衿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孩子。”他说得轻飘飘的,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赵子衿闻言,侧过头,脸色通红,小声道:“2个多月。”
心里却在嘀咕:他怎么知道?
“回去吧,你不适合长期待在医院里。”许久,他劝道。
赵子衿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但是又摇摇头,她看向云翳,他不出院,她又怎么能离开呢?
赵嘉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明日出院吧,回去静养。”
赵子衿想起他请来的那个道士,问他:“那个道士你认识?”
赵嘉琦点头:“今日刚认识。”
“今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认识的人就介绍来给云翳看病,他了解对方的医术吗?
赵嘉琦仿佛猜到了她的意思,说:“人是刚认识,但是他的医术早有耳闻。”
赵子衿听后心里放松了点,不过,“你叫他师兄,是怎么回事?他也是C大毕业的吗?”
赵嘉琦摇摇头,“我在终南山新拜了个师傅,现在算是同门师兄。”
“终南山?”赵子衿的声音不由地拔高了几度,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赵嘉琦点点头,说:“是的,我想去跟着这位隐居在此的高人学中医。”
他一直没有机会给子衿说,借着云翳的事,他想用中医治好对方,并且告诉她,自己决定的事,并不是别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是个荒唐欠缺考虑的举动。
赵子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要去当道士吗?”
她对道士的认知也仅停留在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里,对道家的文化知之甚少。哥哥此举,是个太大的改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赵嘉琦好笑地看着她,说:“谁说去学道医就一定得是道士?”
赵子衿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她不知道他这个决定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事影响了他?可这些问题,她无法问出口,只能悉数放进心底。
“药凉了,你去帮我把乔治叫进来。”他见她不说话,两人都沉默着,他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就起身去端药。
赵子衿应了一声,就去门外把乔治医生叫了进来,赵嘉琦把药端到床边放下,乔治看向碗里黑漆漆的药水,眉头皱了皱,有点不太确信地问:“这真的能喝吗?”
赵嘉琦点点头,用英文交流,请他把云翳扶起来,赵子衿拿了勺子和毛巾过来,一人端碗,一人喂药,三人无论多么努力,喂进去多少,云翳都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