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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作者xwEuBh本章字数:3017更新时间:2022-11-24 20:43:53

阴沉的雪天,冷酷的黑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如刀般的冰风吹打着木门和纸窗,啪嗒啪嗒,整个土坯房摇摇欲坠。老妇人推开木门,身子右边积了薄薄一层白雪,抱着一个盛满火炭的铁盆进来,床上的女人呼吸困难,时不时地咳嗽。老妇人看了眼地上的血痰,心中着实不好受,她将火盆抱到女人的床边,希望能暖暖女人的身体。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老妇人坐在床沿,端详她那苍白,充满血丝的脸,知道她撑不了多长的时间了。抛除脸上的病色,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看得出来她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是疾病折磨着她的身体,使她的脸缩了一圈,包这颚骨,整个人没有一点营养。她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又薄又细,指着外面。她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

“他在外面没事,看牛喂牛呢。”老妇人说道。

她指着外面,嘴唇勉强张着,终于发出了点声音:“外面冷。”

老妇人靠近她。

“怕他冷。”女人指着自己被子上的新棉衣,这是她病倒前做好的。

“他不会有事的,你先把自己照顾好。”老妇人站了起来,说道:“你继续躺着,我去看看他。”说完她便准备到外面去。

“李大婶。”她捏着老妇人的袖子。老妇人回头,她指了指自己被子上的棉衣,用一双哀怜的眼睛看着老妇人。

“你歇息吧,不要担心这么多事情了,好好养好病。你病不好……”老妇人欲言又止,女人绝望地望着她。老妇人推门出去,回头瞥了一眼,女人已合上了眼睛,安详地躺着。之后便出门了。她刚将门关好,门内传来好几阵猛烈的咳嗽声。她不忍心看,微微叹息一声,四周瞧了瞧,顶着伞,顺着路朝上走去。

到了牛棚,李婶将门推开,看见里面有两头老牛正在吃草。里面有一个小男孩,穿着脏兮兮的厚衣,戴着灰色的兔皮帽,独自躺在角落里的草堆上,两手往屋顶伸去,左手拇指和右手食指交互,右手拇指和左手食指接触,玩着不停走路的游戏,他玩的越来越快,不停重复,一点也不疲倦。他和同龄的孩子接触比较少,早已习惯自己和自己玩了。老牛哞的叫一声,他便站起来,僵硬地将草堆抱一点,往槽里放去。之后依旧躺回原来的地方,自己和自己玩游戏。李婶走到他面前,说道:“还在这里,别喂牛了,快回去照顾你娘。”

男孩跳起来,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抿着嘴巴,眼睛瞄向别处。

“你回去吧,回家把身体暖暖,别在这受冻。那边有火盆。”李婶指着外面说道。

男孩低下头,攥紧着手,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他小声说道:“我娘是不是要不行了?我今天早上躲在外面,发现她一直在咳血。”

“不知道,”她试图安慰他:“但从黄昏到现在,她比上午咳得少多了。”

男孩又抱一点草堆,放到槽中,反复了几次后,对两头牛说道:“你们今晚就吃这么多吧,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只怕会撑死你们,到时候你们不要怪我。”

两头牛听不懂他说什么,依旧自顾自低头吃草。

“你们可真享福,只需要春天夏天秋天帮人干活,冬天就可以彻底休息了。你们只要待在畜棚里,便永远有人服侍你们。”男孩摸着一头牛,说道:“今晚上我走了。”

李婶拍了拍他肩膀上的草,拉起他的手。二人一起走出了牛棚,一起回到了家。躺在床上的女人听闻动静,将头扭向木门,睁开眼睛,看着李婶带他回来,眼神里满是感激。李婶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往灶里塞柴火,准备烧水。男孩来到女人的床边,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她。女人两手撑起自己,男孩扶住她,帮她靠在床头板。女人艰难地靠在床头板上,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的右脚。

男孩低头,原来是自己的布鞋破了,一个大拇指挤了出来。他挠了挠自己的兔皮帽,“我路上摔着了,把鞋给磕破了。”

“衣物坏了,就缝缝补补,不要扔。东西要珍惜,不要浪费。”她的声音很小,没有力气说话。

“好。”男孩点点头。

“今天怎么样?”

“我今儿挺好的。”

“做了什么事情?”

“我白天想到外面钓鱼来着,但是一条也没钓到。下午去帮老白腌萝卜。吃过晚饭后我去老太太那边想讨点药,但老太太叫我去看牛,什么都没给我。”男孩一笑,拍打着自己衣角上的灰尘。

“外面多冷呐,非要去外面干什么。”

女人看着他,指了指被子上的棉衣。

“我倒不用穿,外面又不冷,干嘛穿这么多衣服,出了汗好麻烦。”男孩笑道。

女人坚持着,于是男孩换上了棉衣。棉衣很新很干净,上面有母亲的心。“你就穿着它吧,别脱下了。”女人说:“以后就不是我给你做衣服了”。她指着自己的床下,勉强用细微的声音对男孩说道:“我给你缝了两双鞋,还有一条棉裤,你今晚也换上。”

“好的,我知道了。”

锅里的水烧的翻滚,咕嘟咕嘟不停涌动上来。李婶用钳子将灶里剩下的柴火夹出来,放到火盆里去。接着从木柜里拿出一个碗,盛好热水端到女人面前,说道:“喝点水,暖暖身体。”女人接过,小口小口只喝了一点,便不再喝了。她脸上的血色已经少了一点,微微有了点生气,但脸色依旧病态苍白,眼睛里是受够的疲倦。她望着他,她唯一的期望。她一言不发。

一股冷气从肺管下面刺来,女人又开始大声咳嗽了,她痛苦地扶着床,一只手掩住嘴巴。黏稠的血夹着痰,从指缝里滴到床上。男孩连忙从怀里掏出母亲给他的白手绢,帮助母亲擦去嘴边的鲜血。女人好久才缓过劲来,呆呆地靠在床板头。疾病已将她的生命透支殆尽,她自己也明白了。

“李大婶。”她呼唤道,忍住肺部的灼烧,声音有些提高。

“我在这儿呢。”李大婶双手握住她的手,弯下身子说道:“你还年轻,身骨子比我老人家好,死不了的。”

“李婶,我要他念书识字可行?他今年已经八岁了,可豆大的字他是一个不识,将来外出不认识路怎么办?”

“阿梅,这你倒放心,我家乡有个教书先生,学问高,人品好,不欺负我们穷苦人。到时候我求求他便是了,我虽没什么可给他的,但我还有点力气,帮他做活就是。”

“我不想求人,求人的难处实在是太多太苦。当年我求人,最后却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她无力说道,又开始想咳嗽了,“阿双,我想喝水。”男孩赶紧端起热水,小心喂她。女人只饮了两小口,便不再喝了,将碗推开,又继续说道:“李婶,这孩子要取个名字,他出生以来,我一直把这件事耽搁了。”

“诶,你说。”

“他是霜降那天生的,我想单一个‘霜’字,做人要清白如霜。李婶你也想一个吧。”

李婶顿了一会,说道:“我想,古人说鸿鹄之志。陈胜也和咱们一样低贱,但人家敢揭竿而起,最后做了好大一番事业,我想单给他一个‘鸿’,志远如鸿。想着阿双将来也能够出人头地,不要现在看低了自己。”

“我觉得挺好。”女人点点头。

“那他和谁姓?”李婶小心问道,怕触弄她心中那根敏感的弦。

女人良久不说话,一会儿茫茫望着屋顶,一会儿失神地摇摇头,一时下不了决定。她最终看向了孩子,握紧了孩子的手,温柔地问道:“你想和谁姓?”

“你是我妈,我当然和你姓。”孩子回道。

“可是我没有姓。”他的母亲苦涩地笑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被我的生身父亲卖掉了,我已经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他把我卖到了一家很大但又很脏的地方。过了两三年,我随一个人从那里逃了出来,之后又流落到这里。”

“那,妈,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爸?”孩子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将眼睛别向窗外,没有看他,喃喃道:“你要记得,凡事都要靠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独自己最可靠。要记得,你不能什么都没有,手里面有东西比什么都好。”

“嗯。”男孩点点脑袋。

“不要骗人,以后尤其是不要骗李大婶,要记得,做人要诚实。”

“嗯。”

“少开口,多做事,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多说的话也不要多说。”

“好。”

“你懂吗?”

“我懂,我知道。”男孩子点点头,郑重说道。

“我知道你懂,我放心你,你很少惹我生气。”女人不自觉的,看着他孤零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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