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墓园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慕诺恩将车停在距离古莉车辆五十米外的树影里，熄火关灯。

风梓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次监视行动。

车内的空气凝滞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仪表盘微弱的荧光在风梓柯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

“她下车了。”慕诺恩压低声音，目光紧锁那个披着风衣的身影。

古莉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马蹄莲，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的步伐异常坚定，黑色长靴碾过枯叶时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是某种暗号。

风梓柯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戒指痕迹，这道戒指痕迹似乎跟之前林瑶的母亲手指上的有点相似。

“古莉她结过婚吗？”他压低声音，看向慕诺恩问道。

“应该是结过的，之前看过古莉的资料，她似乎离过婚。”慕诺恩微微点头，视线始终没离开那个逐渐融入墓园黑暗的身影。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掀起古莉的衣服下摆。

风梓柯瞳孔骤缩——她腰间闪过一道冷硬的金属光泽，那绝不是女士手包的轮廓。“她带了武器。”

他眯起眼睛，声音压得比落叶还轻，“心理咨询师深夜持枪来墓地？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跟了上去。古莉对墓地的布局熟悉得令人不安，她绕过三个岔路口时没有丝毫犹豫，最后停在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前。

月光像聚光灯般精准地落在墓碑上，"林瑶"两个字在夜色中泛着青白的光晕。

“果然是她。”慕诺恩借着月光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那张年轻的脸庞与他之前见过的一张照片里的女孩的面容完全吻合。

照片里的女孩微笑着，左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与他们在照片里见到的憔悴面容形成诡异反差。

古莉将花束放在墓前时，风梓柯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在轻微颤抖。

这个细节转瞬即逝，随后她利落地从风衣口袋取出一个古董款式的银色打火机，机身上刻着模糊的拉丁文。

火苗窜起的瞬间，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嘴唇开合的幅度太小，连唇语专家都难以辨认。

风梓柯正要向前挪动，慕诺恩的铁钳般的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古莉："等等，她在烧东西。"

纸片在火焰中卷曲成灰，古莉突然抬头环顾四周的动作让两人后背紧贴冰冷的墓碑。

她目光扫过的区域，连蟋蟀都停止了鸣叫。

确认无人后，古莉快步离开的背影带着军人般的利落。

风梓柯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发现五十米外有辆没开车灯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

“她不是一个人。”慕诺恩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第三辆车，九点钟方向。”

等尾灯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两人来到林瑶墓前。

白色马蹄莲散发着诡异的甜香，花束中央藏着的透明防水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

慕诺恩戴上手套取出文件时，风梓柯注意到墓碑底座有新鲜刮痕——像是近期有人撬开过。

第一份文件是四个QQ账号的聊天记录打印件，纸张边缘有反复翻阅的褶皱。"不见阳光""饮泪少女"和“落寞的独白""往事无言"——正是那四名自杀学生和老师的网名，而彼岸花开这个网名则与之前在约死群里见过的一个名字完全重合。

风梓柯打开手机照明，屏幕蓝光将纸上的字迹照得如同浮在水面：

"彼岸花开：“你们知道自己该怎么赎罪了吧？”

“不见阳光：“知道了，您说得对，我霸凌她们确实不对，我应该以死谢罪。”

饮泪少女：“我已经买好了老鼠药，打算一起来，这样死得更彻底些。”

落寞的独白:"作为老师，我不该见死不救，我也该死。"

往事无言：“同上。”

“彼岸花开：“很好，看来你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了地府后跟阎王爷说清楚，他应该能理解，来世你们也能少受点罪。”

风梓柯的声音在夜风里发颤，将彼岸花开如何引诱这几个人去自杀的事实看得分明。

将这份群聊聊天记录看完后，慕诺恩拿起另一份私聊的聊天记录，就着月光跟风梓柯一起看，结果却发现他们产生了如下内容：

林瑶：“她们今天又把我堵在厕所门口了，还剪掉了我的长发，拿画笔在我脸上乱涂乱画的。"

徐博:"刘舒阳和顾婷婷她们也太过分了，告诉老师没有？”

林瑶:"'有，我跟王老师和张老师他们说，他们不仅说我太矫情，还说我是为了讹钱才乱说的，他们根本就不管，然后我回到座位结果发现椅子上全是图钉...'"

徐博：“那就把图钉给老师看，之前你是空口白牙，没有证据，现在有证据了，老师们就不会说不管你了。”

林瑶：“没用的。”

慕诺恩快速翻动纸张，后面的内容越来越触目惊心。

"林瑶：'化学课代表故意打翻我的硫酸铜溶液，蓝色溅到裙子上像血。老师说我操作不当，罚抄实验守则一百遍。已经连续三天梦见自己被泡在福尔马林里...

……

每页都记录着令人窒息的欺凌细节，而教师们的漠视甚至参与更让人毛骨悚然。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行用红色荧光笔写的字迹在黑暗中幽幽发亮："我感觉这人间不值得我活着，我想……我该离开了。"

风梓柯的指尖在活着这两个字上停留，突然发现纸背有隐约的凹凸感。

对着月光倾斜角度，几行铅笔字幽灵般浮现："原来顾婷婷还有个孪生妹妹，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顾婷婷竟然连自己的妹妹也欺负，还偷了她妹妹的原创作品。“

此外，慕诺恩还发现纸张上有可疑的黄色污渍。

他凑近闻了闻，皱眉道：”是眼泪和...咖啡？"

"林瑶：视频已经准备好了，真的要发出去吗？

徐博：再等等，校长答应会处理那几个学生。

林瑶：他们今天又往我椅子上倒红墨水，说是庆祝我‘来月经’。化学实验室的钥匙被他们偷了，我担心...

徐博：忍一忍，毕业就好了，你母亲的事我已经...

林瑶：我忍不下去了，明天放学后楼上天台见。“

文件最下方的便签纸上，打印字迹旁有个血指印。”一切真相都藏在邮箱里。

"旁边的QQ邮箱账号和密码字迹歪斜，像是仓促中写下的。

"徐博..."慕诺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是那个因为蓝鲸游戏跳楼的学生，死亡时间在林瑶死后的一年之后。"

风梓柯点头，突然指向文件边缘的编码："等等，这些数字是...监控录像的时间戳！“

回到警局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艾琳娜顶着黑眼圈迎上来：”那个邮箱有双重加密，草稿箱里的视频被分割成三部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屏幕上的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剧烈晃动，像是手机偷拍的。林瑶坐在空教室里，窗外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到扭曲。

林瑶的右手始终藏在课桌下，镜头偶尔扫过时能看到她握着一把美工刀。

"我是青藤高中三年二班的林瑶。"林瑶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这个视频会被设置为定时发送。"她举起一个U盘。

"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包括顾婷婷她们在更衣室偷拍的视频，还有..."

画面突然切到一段俯拍视角。

刘舒阳，温若南和郭倩儿围着蜷缩在角落的羽千惠，为首的正用打火机燎她的发梢。

镜头外有个女生笑着说：“你们闻到了吗？烧猪毛的味道。”

突然，画面边缘出现一双沾满泥渍的帆布鞋，镜头匆忙移开。

“这是去年校运会前拍的，这个转学生和我有一样的遭遇。”

林瑶的声音在画外响起，“当时体育老师就在隔壁器材室..."

视频突然插入一段录音，背景里有篮球拍地的声音：

”王老师，她们又欺负那个转学生了。"

"管好你自己吧，古杰老师，下周市领导来视察..."

"可是她们在扒她衣服！我要去阻止她们。"古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坚定。

"啧，女生之间打闹很正常，你要么去告状，要么过来帮我整理奖杯。"王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慕诺恩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沉闷的节奏。

视频最后，林瑶展示的名单上有个名字被反复圈画——顾诗诗。

"顾婷婷的孪生妹妹，"艾琳娜突然说，"系统里查到了，比顾婷婷晚出生7分钟，三年前转学记录显示..."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视频突然跳转为一段全新的画面。

林瑶脸色惨白地躲在储物柜里，镜头对准走廊。

模糊的画面里，顾婷婷正把某个瘦小女生往化学实验室拖拽，后面跟着三个男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顾婷婷回头瞬间，月光照出的分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被拖拽的女生穿着顾婷婷同款校服，但袖口有深色污渍。

"我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林瑶的气声在颤抖，"顾婷婷竟然还..."

视频在此处突然中断，屏幕弹出密码输入框。

艾琳娜倒吸一口气：“还有第三重加密！”

风梓柯猛地抓起外套：“去顾家。现在。”

慕诺恩却盯着定格的画面——那个被拖拽的"顾婷婷"手腕上，戴着一串与古莉今晚烧纸时一模一样的老旧银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