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满新雨自卑地低下头,于嘉握住满新雨的手,加了些力道。
“娘子,记得我的话吗?记住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用不了多久,她们都会把你当成财神娘娘!现在的表情多猥琐,将来,就有多虚伪的笑!”
嗯!
有于嘉在身旁,满新雨心里还好受了些。
“婶子们好,我是小雨的相公,迁安县的于嘉……”于嘉笑着和那些人打了招呼,在众人的白眼下,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不时,二人走到了一间破院子前。
院子被打扫得还算干净,不时,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听见声音后推开了房门。
“娘!”
满新雨心酸地说:“这是我相公。”
那中年妇女皱了皱眉,脸瞬间黑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一看,果真是自己的女儿。
刚才,四婶儿子过来告诉他,说满新雨在城里青楼做了妓,有钱了。但是男方得知之后要休妻,过来退货,并且要嫁妆来了。
满新雨的娘满刘氏是不信的,把传信的四婶儿子骂走了。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宁死也不会赚那种钱的。
可此时一看,满刘氏也弄不懂了。
女儿小脸白静静的,比离家的时候胖了不少,最重要的,她穿着一身丝绸衣服,活像个大户小姐一样,一眼都没认出来。
这一身衣服,最起码要二百钱!
“妮儿啊,难道?你,你真的在城里当……”满刘式抬起手,想打女儿又舍不得,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也没有让两人进去坐,也没有和于嘉说话。
“娘,我在城里当什么?你怎么这个表情?”满新雨上前,扶着满刘氏的胳膊,疑惑地问。
哼!
满刘氏正在气头上,愤怒地一甩胳膊,差点把满新雨甩一个跟头,好在于嘉在旁边,抱住了满新雨。
“姑爷穿成这个样子,明显是穷人家,你竟然穿绫罗绸缎,哪里来的钱!给我说清楚!”
旁边的棚房里,男人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他是满新雨的哥哥,满天。
满天叹了口气说:“小雨,娘正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哥不信你能在城里当妓,告诉哥,为什么有钱了?”
啊?
满新雨看了眼于嘉,黛眉拧成了一团,疑惑地说:“娘,什么就来退人?我什么时候进城当妓了?”
山北里那些妇女,在里中走街串巷一嚷嚷,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包括田间除草的百姓,此时,都陆陆续续赶到了满家,将满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冷嘲热讽,指指点点。
见满刘氏误解了,于嘉便上前解释说:“岳母,大哥,我是夕阳里的于嘉,小雨嫁给我之后,一直陪着我,你们从哪听到的谣言?”
谁知,话刚说完,满刘氏瞪了一眼满新雨,转头抓住了于嘉的手。
“姑爷,既然你舅父让山北里长上门提亲,就证明你家要她了。无论她做错什么,你不能退亲。她如果回来,会被她嫂子打死的!”
“岳母,你误会了!”于嘉连忙松开满新雨,扶住了满刘氏。
满刘氏不给于嘉机会说话,解释道:“姑爷,我闺女从小长得俊,里中惦记她的男人太多,加上没有个爹撑腰,那些八婆们气不过,流言蜚语不少。但是,我了解自己的闺女,她不可能做出那不守妇道的事!她买这一身衣服,可能是我给她的嫁妆……”
说到此处,满刘氏扬起手就要打闺女:“你这不争气的,穷家富路,买这一身衣服显摆啥呀?”
于嘉刚听明白,原来是这身新衣服惹的祸。
“嫁妆?”
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个妇人,体型很胖,看样子十八九岁,面容黝黑,眼神犀利地走到几人面前,愤愤瞪了满新雨一眼。
“行啊,躺着挣钱挺快的嘛!”
妇人转头,推了一把满刘氏,斥责道:“老不死的!你竟然还给了这灾星嫁妆?怎么没有和我说?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胡说!”满新雨气的眼泪在眼圈打转,浑身不由地抖了起来。
于嘉抓住满新雨的手,正纳闷这女人是谁的时候,满天连忙跑了过来,对女人说:“行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丢人呢?”
啪!
女人扬起巴掌,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满天的脸上,直接给满天打到了泥坑里:“软骨头,我最后悔嫁给了你!这老不死的不向着儿子,竟然给这灾星嫁妆,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女人,是满新雨的嫂子卢氏。
卢氏的大哥,便是山北里的里长,名叫卢青,今年执政山北里。
这卢氏仗着大哥有能耐,对全家人非打即骂,满家人得罪不起卢家,也只能忍气吞声。
卢氏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于嘉,指着他的鼻子说:“小白脸,别看你舅是夕阳里长,过了今年他就是鳖孙!我告诉你,这灾星,你娶走了就甭想送回来!送回来,我也不让她进满家的门!”
泼妇,妥妥的泼妇。
围观的邻里,有说有笑地看着这一幕,竟然,连个上前劝说的人都没有!
于嘉本想着陪娘子衣锦还乡,让她家人知道满新雨过的好,让邻里也别再说他是灾星了。可谁知,话没说两句,却看了一出大戏。
这时代,乡下的人就是这样。
受教育低是其次,主要还是钱惹的祸。有钱了兄友弟恭,没钱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贫贱夫妻百事衰。
卢氏蔑视的眼神,又上下扫了眼于嘉,讽刺地说:“你身上三十多块补丁,女人穿绫罗绸缎,你也不嫌丢人!我要是你呀,就不来混饭吃,直接找个坑,撒泡尿淹死算了!”
“一件绫罗绸缎衣,二百钱顶死了吧?穿着好,就是有钱吗?”于嘉抬手,给满新雨擦了擦眼泪,取下了背上的包袱。
里面,竟然是一大卷丝绸,外加十两的银锭!
围观的邻里,议论声瞬间停止了,山北里大多数人活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丝绸,银锭更不用说。
“穿得好,就是有钱吗?”
于嘉白了眼卢氏,双手奉上:“岳母,小婿也并非外人传的一无所成,偷鸡摸狗,无所事事。这是小婿给您拿的绫罗,还有十两银子。”
啊?
“女儿,这是?”
满刘氏并没有接,转头,看了眼哭花了脸的女儿。
满新雨点了点头,挽着于嘉的胳膊,哽咽地说:“娘,相公对我可好了,肉先让我吃,顿顿都有白米饭。而且,相公在夕阳里有两个大作坊,夕阳里干不了重活的孩子、老人都给他做工,一天一人给五文钱,女儿现在也是掌柜。”
啊?
当初,山北里长找上门,说给满新雨介绍夕阳里的于嘉,满刘氏刚开始还不同意。
他早就听说这于嘉是什么德行了,听说前一阵,进青楼不给钱,让棍夫追着满街跑,腿差点打折。还是城里卖猪肉的小舅,替他给了玩姑娘的钱,这才化解了危机。
可女儿长得太俊,别人家怕养不住又不要,满刘氏不忍女儿再被儿媳打骂,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看来,夕阳里的于嘉,口碑也都是谣言呀!
满刘氏白了眼儿媳卢氏,脏兮兮的手在身上抹了抹:“哎呀,姑爷,你看这事闹的,你大老远来一趟,家里都没有一点肉,我去挖点野菜!”
满天从地上爬起来,瞪了眼卢氏,憨厚地笑道:“妹夫,这婆娘让你见笑了!我去准备几块豆腐!”
满新雨大眼睛波光粼粼,祈求地看着于嘉。
于嘉明白她什么意思。
还吃什么饭?
这横行霸道的嫂子,鼠目寸光的邻里,那些冷漠的眼神,幸灾乐祸的态度……
单冲这些,这个穷山僻壤,留不留也没什么意思了。
“岳母,饭就不吃了。你和大哥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回夕阳里住吧。我给你和大哥盖房子,回头,让我舅父去找乡老,把你们的户籍迁到夕阳里。你们不脱离宗族,只是换个里。”
嗯?
满刘氏摇了摇头,说:“不行,她爹的坟还在这里,还有五亩地,我们……”
谁知,满新雨直接打断了母亲的话:“娘,夕阳里守着平原,只要开荒就有地种,五亩地在这儿算钱,在夕阳里不算什么。只要你肯干,五亩田,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出来。过阵子我找个法师,一起来迁爹的坟。”
嗯?
卢氏一听满新雨说,于嘉有两个大作坊,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快步凑上前来说:“哎呀,姑爷,最开始,我就说你不是泼皮,是个有出息的人!”
“滚滚滚!”
于嘉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懒得和这卢氏多说一句话。
“你不说,最后悔的就是嫁给大哥么?乡里乡亲可都看见了,你殴打相公,辱骂公婆!单冲这两点罪状,大哥就能休了你!我帮大哥写休妻文书,明天,让我舅父送给乡老,你就守着几亩田,自己过吧!”
啊?
于嘉提到休妻,那卢氏二百斤的身体,直接愣在了原地,她平时总说后悔、后悔,满天真要休妻了,傻眼了。
满氏在满新雨的劝说下,只带了满新雨父亲的牌位,背着包袱便离开了家。
回到夕阳里,已经日落西山了。
于嘉说明白了情况,也给满天撰写了休妻文书,并且,得到了大舅的同意,给他和满刘氏在夕阳里盖一个房子,答应明日去找乡老和山北里长说说,给满家母子二人迁户。
满天本想重新买个石磨,继续卖豆腐。
但于嘉劝说他直接给自己工作,游走十里八村,收集鹅毛和粘土,每月给五百钱。
虽不及苏毅每月五贯的薪水,可五百钱也不少了,要知道,这可是满家人,原来磨豆腐三月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