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缘紧闭双眼,握着弯刀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狂抖。
一时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自己的身体。回响在耳边的是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可纵使心乱,纵使刀锋已然握不住,他依旧没有一丝丝退意。
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是在救共一门,若非如此,共一门就会永远消失在南州大陆上!”
他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眼中的弥蒙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愧。
金法持向来果决,他蓄势的拳头想要轰杀李成缘简直轻而易举。
可这次,他那无往不利的拳头,卡在半空。
不知为何,眼前人的面孔熟悉而又陌生。
“做得好,李成缘,我没有看错你,放心我会按照约定保住共一门传承,甚至,我会将共一门培养成仅次于镇山宗的一州大宗!”
“哈哈哈哈!”
此刻的青远极度得意,命运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好似春风袭来,吹得本就繁茂的巨木,再生新芽。
天时地利人和,他什么也不缺了。
北境修士的冲势一下便如火遇洪流,一时间浇灭了心头的念想。
“唉。”
苏牧遮此刻无比懊悔,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此役过后,化雨宫可能就会彻底消失了。
“宫主,我们要不要现在撤离,趁着青远还未渡劫成功,还有机会。”
雨银月靠近苏牧遮的身旁,低声提醒。
可死寂的飞舟群落,这点声音根本压不住。
一些忠于苏牧遮的修士也纷纷进言道:“宫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我们此刻往中州去,寻那丹宗庇佑,化雨宫定不会就此覆灭。”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浪侵袭。
苏牧遮何尝不知,化雨宫与那丹宗向来交好,投靠不失为一个办法,可若是离开南州,便等于舍去根基。
想要再度崛起,恐遥遥无期了。
大宗的庇佑,岂会如福泽一般,此刻掉过头去,就当真是将自己送给人家,生死听命啊。
苏牧遮亦是有自己的坚持,从接手化雨宫开始,她便舍去了太多东西了。
若是到头落得个寄人篱下,她不甘心啊。
龙龟开口问道:“漂亮狐狸,咱们要不要跑啊,虽然那青远奈何不了我,可你们就不一定了。”
胡芊芊目光一凝,神色复杂。
方惑所想便是她之向往,他想振兴宗门,她就拼上多年积累,他想灭了镇山宗,她便重拾屠刀。
可形势逼人,留给她的选择的时间也不多了。
……
“喝啊!”
金法持爆燃灵气,浩荡灵波将李成缘狠狠拍飞。
他一手将弯刀扯出,不禁冷笑:“为了杀我,连地阶法宝都舍得给这个小子啊……”
此刻,他有是感慨,有是无奈。
地阶法宝泄灵刀,会使伤者灵气不断流泄,直到身死为止。
对于凡人来说,这刀没什么不同,对于化神而言,也无伤大雅。
可命运就是如此有趣,厄运悬顶避无可避。
金法持跌坐在地,他的伤口无法封堵,诸多丹药补给也只能延缓灵气耗尽罢了。
此刻的他,头发肉眼可见地变得斑白。
“看来,老夫想要个轰轰烈烈的死法也不能如愿了……”
他逐渐浑浊的眼眸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头白发,颇是吃力地抱着小孙女嬉戏。
那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喜人。
还在甜甜地喊着:“爷爷,爷爷……”
金法持笑了,那眼中的白发老者也笑了。
可一切又变得暗淡。
生命尽头,他又想起了自己那被迫抛下,如今生死不知的孙女。
他不敢想现在她的模样,是否也踏上修炼大道。
若是没有,得个好人家,也挺好。
想到这他忽然笑了,似自嘲一般放声大笑。
“哈哈哈——”
“金法持啊金法持,你修了一辈子力道,为你师兄执念南征北战,最后,什么也没干成啊,你说说你,多可悲啊……”
笑声苍凉孤寂,回荡在骤然寂静的战场之上。
回荡在所有修士的耳畔。
张源青不免生出些惋惜之意,力道艰辛非常,打熬筋骨,锤炼灵气,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元婴。
当下落得个潦草。
“可惜啊。”
与北境的苍凉相比,镇山宗众人皆是神采飞扬,大笑出声。
“壮哉,天道亦是站在我镇山宗一边!”
与此同时,无数小宗飞舟展露宗门旗帜,自四面八方向此方战场赶来。
无一例外,他们全数是镇山宗一派,原先观望,此刻北境气数已尽,当即争先恐后向镇山宗示好。
此刻倒唯恐慢了,让青远不悦。
如此败局已定,北境众修士连忙劝告苏牧遮。
“宫主,以及没有时间再做迟疑,速速撤离此处!”
“宫主,切莫再意气用事,眼下宗门存亡皆是系于宫主一人啊。”
雨银月亦是焦急出声:“宫主,胜负而已,只要我宗传承还在,日后总有机会的。”
不料苏牧遮微微摇头嘱咐道:“你们走吧,我会留下。”
众人闻言皆是不解,更有甚者现在直接罔顾礼法,厉声呵斥:“苏宫主,你是想要整个化雨宫为方惑陪葬吗?”
苏牧遮闭目,长叹一气无奈道:“性命是诸位的,你们要走我绝对不留,相反我身上所有的丹方,灵宝都会留给你们。”
话间,苏牧遮将傍身的法宝丹药尽数散于众修。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宫主!”
“我与方道友金长老有天道誓言,若离去很大可能也逃不过天道反噬,各位不必自责,你们已经尽力了。
只恨我根基不足,无法与镇山宗相抗,诸位话语休长,皆去逃命吧。”
苏牧遮飞身镇前,调集灵气再结一阵,身姿决绝,显然是做好了以死拖延的打算。
修士们也都不傻,或是叹惋,或是愤愤,却也都选择了陆续掉头离去。
“快,北境贼子要逃了,速速追杀,替镇山宗修士分忧!”
“快快快!”
诸多宗门的飞舟再是一度提速,望着庞大的飞舟群落掉头逃离,他们倒是着急起来了。
而苏牧遮只是冷哼一声,紧接着赤红大阵如同立起的墙壁,横拦在众宗飞舟之前。
“我苏牧遮还在此处,何人妄敢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