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的曙光,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栉风沐雨,跌宕起伏后,以依然坚挺而豪迈的气势,冲破厚厚的云层,义无反顾地将璀璨的光芒投射到崭新的大地。此时龙头山正沐浴在晨曦中,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气息,妖娆地在山间弥漫,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过往的岁月如同正在快进的DVD,许多事情都快速地从眼前飘过,让田虞心里似有万种感慨,汹涌澎湃;又恍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许多片段都被忽略过去了。
春风轻轻地吹拂,送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湿润滑腻的抚摸着田虞的脸庞,有如牛奶般的丝滑,让她觉得有一种熟悉和陌生的韵味。田虞伸出双手,去触摸那沁人心脾的气息,此时漫山遍野的马茹子花随风摇曳,像镶嵌在龙头上的金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富贵而有气质的魅力光芒,此时她耳旁隐隐感到一首儿歌由远而近,缓缓地飘荡在头顶,悠悠地在李家畔的上空盘旋。是谁在歌唱呢?声音细细的,有些苍老,但却很有力,又貌似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在轻轻地诉说自己纠结不清的心事。
马茹子花开朵朵黄/花开四瓣山峁里藏/摇啊摇,摇啊摇/摇成一棵金棒棒/金棒棒,飞满天/织成一个艳阳高悬。
啊,好一个艳阳天啊,天空湛蓝如洗,白云信步闲庭。万木复苏的季节,虽然树木还没有披上绿装,但枝枝丫丫已经开始泛青,腰身也变得柔软,正在向生长的季节冲刺。所有的生物都在这个季节里扩胸舒展,酝酿着夏天的蓬勃。田虞匆匆走过脚下的石阶小径,龙头山森林公园几个鸾飞凤舞的大字离自己越来越近,让她觉得有些眼晕,脚下也有些摇晃,像有一个磁场,正将自己吸到时光隧道里去。她猛然摇头,看见萧衍、贺稼轩、成雨萌、杜顾明、霍耘翼站在森林公园的大门口向自己招手,她说:同学们,二十年了,你们还好吗?
呵呵,都二十年了。自己也到了不惑的年纪了,不惑之年应该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了,但怎么这几个同学还是刚毕业时的摸样呢?莫不是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早春,马茹子花开的季节,一团红色的火焰,一个撕心裂肺的记忆,都向自己走来,田虞坐在雕有九条飞龙的公园门口,微微地闭上眼睛,她想休息一下,却听到萧牟大声地对自己说:姐姐,你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
哈哈,傻弟弟,姐比你大八岁呢,姐都三十岁了,你不嫌姐老啊。
姐姐,你就是比我大八十岁,我也娶你。
不行,你不能娶我的,我是你姐姐,姐弟怎么可以结婚呢。
不,我要,我要娶你。
不行,你哥哥知道了不会答应的。
不,不,不。萧牟大声地喊着,喊得地动山摇,龙头山上的树木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田虞睁开眼睛,看见萧衍站在一棵松树下,正向自己招手,他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一缕头发乱乱地贴在额头上,帅气而迷人,和二十年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马茹子花开朵朵黄/开在我家门前硷畔旁/摘下一朵哦戴头上/我的郎,我的郎/几时娶妹进新房……。
歌谣再次响起,好像是从弯弯的山路上迤逦走来,又像是从清澈的流水里漫步徘徊,又如从蓝天白云上倾泻下来,在天与地之间,满满地填塞着轻轻的、缓缓的、让人心醉的旋律,眼前是胀满心房的绚丽……。
二十年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那些铭心刻骨的往事,无论是痛苦、欢乐、迷茫、激情、沉沦、奋发甚或是撕撕扯扯、揪揪绊绊的步履,都曾经孕育过自己的梦想与期望啊,有如一串贝壳织成的项链,就在自己的胸前摇来晃去,又岂能相忘于江湖!
但是,萧衍在哪里呢,不是说好二十年后再相会的吗?
人生的旅途上/几多风雨/几多迷惘/匆匆/又匆匆/不曾回眸/不曾挥手/脚下的流云/已凝结成霜。
站在时间的高度,掬一把岁月的流水,让它缓缓从指缝间跌落,如珠玑般的光阴正在吟唱一首似曾相识的忘却之歌,歌声中弦音如丝……。
田虞在昏迷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强烈而固执的白,锐利地刺激着自己的眼睛,让她感到孤独而平静,迷离而压抑,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的脑细胞依然嚣张,不愿醒来。她不得不动员全身的血液,到大脑去,到大脑去,让我回忆,让我知道,之前自己在哪里,做过什么事情。
两个拽着纱裙的金童玉女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脆生生的,发射出强烈的生命信息。突然间,两个孩子都不知去向,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没有风,白色的纱裙却在悠悠地飘荡。新郎呢?怎么新郎也不见了呢?这个世界好静啊,自己仿佛站在云端,白色的云朵挟裹着纱裙,在无际的天空翻滚、跌宕。她很害怕,心急如焚,萧衍怎么还不来呢?他不是要做我的新郎吗?难道这不是婚礼?
这里是地狱么?好宁静啊,静的没有一丝呼吸的声音,一切生命的迹象都遗留在梦境中了吗?然而,萧衍呢?他在哪里呢?为什么追到地狱,也看不到他的踪影呢?
在太空中飞翔,在地狱里奔跑,只为再看萧衍一眼,哪怕是让自己穿越回去,回到几天前,是几天前吗?还是几年前?几十年前?甚或是几百年几千年前?但一切都模糊不清,萧衍依然无影无踪,眼前的一切,都在似有似无之中。太朦胧了,太虚幻了,真实的世界在哪里呢?她在心里呼喊,她甚至想诅咒,但好像自己很无力,很虚弱,任凭怎么挣扎,呼喊,却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右手有点温热,急忙转头去看,是成雨萌,成雨萌握着自己的手,但她好像在哭泣,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到自己的手臂上,热乎乎的。雨萌,你哭什么呢?是在哭我吗?我死了吗?田虞大声地问。成雨萌只是掉眼泪,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难道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吗,她怎么听不见我的声音呢?田虞再看看周围,哦,原来你们都在啊,贺稼轩站在成雨萌的身后,杜顾明和霍耘翼站在自己的左边。萧衍呢?怎么不见萧衍呢?田虞问。
大家好像都失去了声音,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话,大家都眼睛红红的,田虞觉得大家在敷衍自己,他们好像无视自己的存在,那不如我自己去找萧衍吧,“萧衍......。”田虞大声地喊着萧衍的名字,声音脆生生的,像那两个拉着裙角的金童玉女,不像自己的声音啊,难道自己回到了童年,难道那两个金童玉女就是自己和萧衍?我们小的时候就认识吗?
“萧衍......。”田虞就一直这样的喊着,在时间的隧道里,声音穿越了时空,在天与地之间久久的激荡,再也无法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