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虽名为楼,但实际上并非只是一座楼,而是由四座楼外加四条廊道围起来的,宛如宫殿一般的建筑。
主楼分两层,一层大多都是散客圆桌,二层便成了包厢,每一层都呈“回”字形将中间围绕出一个空缺,烟雨楼的歌姬舞姬们便在中间为客人们表演。
看着台上美人的曼妙舞姿,耳边又有丝竹声乐享受,虽身为临淄人,但还是第一次来烟雨楼的李星文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
看他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坐在他身旁的陆笙提醒他要冷静,
“别忘了那个龟奴说的,只是看看得了,千万别点酒菜,更别拉姑娘过来。”
“知道,知道!”
虽然放两人进来,但龟奴们也看得出来两人身上没钱,便提前跟他们说了烟雨楼的消费。
炸花生米是最便宜的菜,要三十文钱一盘,而酒最起码也要二两银子才能买一壶,至于叫姑娘过来陪就更贵了,五两银子放下也只是叫人家过来跟你聊聊天,说说话,最多拉拉小手什么的,再要更多可就得付大价钱了。
龟奴还专门告诫二人别觉得贵,烟雨楼是青州最大也是最好的青楼,连花生米都是筛出来的,都差不多一样大才会拿去做菜,而酒更不用说了,所谓“喝花酒”,酒要是不够好岂不是掉档次?
至于姑娘,一个个年轻貌美,还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保管一晚上的柔情蜜语能暖你半个月的心。
经过龟奴的一番解释,陆笙和李星文二人才意识到什么叫做贵有贵的道理,他们俩显然是没这个实力去消费的,所以只能干过过眼瘾。
而且因为今天晚上人多,他们不得不跟别人拼桌坐,看着旁边的人跟姑娘郎情妾意窃窃私语,李星文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都是好姑娘啊!
而另一边的陆笙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着楼中央的舞台上,默默欣赏着歌姬舞姬的表演,就在这时,陆笙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坐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陆公子,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啊。”
见有人叫自己,陆笙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可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陆笙并不觉得自己认识他,
“我没见过你,兄台是认错人了吧?”陆笙疑惑地反问道。
“不不不,公子当然没见过我,但我却见过公子。”
那人与陆笙看起来年纪相仿,可能稍微大一些,不过也算是年轻人,见陆笙不解,他于是立刻自报家门,
“在下白雨昕,是画院的一名画师,公子早上在画院门口画画时,我就在一旁看着。”
“公子当时的丰神俊采可是令我久久难忘啊!”说到这里时,这位名叫白雨昕的画师已是十分激动,俨然一副把陆笙当成偶像来看的架势。
“更别说,公子还想要挑战我画院掌院,这在我画院内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画院内的画师没一个不知道公子名字的。”
“公子你看那边。”说着白雨昕便向陆笙指了一个方向,陆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正有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们也都是画师,都很敬佩公子的魄力,更敬佩公子的画技。”
“一幅鸣州画啊!以我画院门楣为题,说画就画出来了!”
听到白雨昕如此推崇自己,说话声音还一点都不克制,这让陆笙不禁面露尴尬,此时与他同桌的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有些知道“鸣州”二字价值的,一看到陆笙如此年轻,更是目光火热,不知在想什么,只有李星文这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只是愣愣地看向陆笙。
“白兄太抬举在下了。”陆笙见周围人都往这里看,只能装模作样地自谦一番,随后便又听到白雨昕继续说道,
“陆公子有这个实力,哪里是抬举。”
“对了,陆公子,你来烟雨楼也是为了选花魁才来的吧?可是心里选好了为哪位姑娘作画?”
作画?
陆笙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能据实相告,
“实不相瞒,在下是随朋友一起来的,只是想着来见识见识,完全不知道其他的事。”说完,便看向身旁的李星文,似乎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李星文却表现得比他还要茫然,他甚至才刚刚从周围人的嘴里打听到“鸣州”二字的含义。
见陆笙一脸诚恳,而他指着的那位朋友更是一脸懵,白雨昕这才意识到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当即便笑着解释道:
“是我误会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画院的传统而已,每当一月一次的花魁选举时,那些台上的姑娘们表演歌舞,我们画她们表演歌舞。”
“她们选花魁,我们选画魁。双方都选完之后,我们再将画送给那位姑娘。”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我们这些年轻画师的自娱自乐,后来让烟雨楼的鸨娘知道了,便主动请我们作画,甚至还愿意花大价钱去买画装点门面,好让烟雨楼每一位客人都认识楼里的姑娘。”
“后来此事传开,越来越多的年轻画师主动参与其中,我以为陆公子也是为此而来,故有此一问。”
听完他解释,陆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而白雨昕看他感兴趣,于是趁热打铁邀请道:
“陆公子,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
“毕竟是给青楼女子作画,也不用太过当真,就当是年轻人间的玩闹而已。”
陆笙倒是想参加,不过他什么都没带啊,而看到陆笙为此苦恼,白雨昕当即笑道这有何难,于是立刻便叫住一名龟奴,
“去给这位公子拿笔墨纸砚来,他也是画师。”
听到陆笙也是画师,龟奴不敢怠慢,连忙去拿东西,不一会儿便都给陆笙送来了。
而见到东西都备齐了,白雨昕也当即提出了告辞,
“既然陆公子决定参与,那我可得赶紧回去好好准备了。”
“虽然我也承认你画技高超,可这是青楼,在众多美人面前岂能让你陆公子一个人专美于前?”
在临走前,白雨昕还向陆笙开了个小玩笑,
“愚兄告辞也。”
“白兄慢走。”
陆笙拱拳送走白雨昕,随后便看到他回到座位上不知跟其他画师说了什么,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地看着陆笙,只是这些眼神虽然看起来凶了一些,但其实都是装的,眼底都满是笑意。
无非是些少年意气罢了。
陆笙远远地朝他们也拱了拱手算是行礼,随后便转过头来开始研墨,此时见陆笙终于空闲下来,一旁的李星文才终于找到机会插嘴,
“听起来,你是个挺厉害的画师?”
“算是吧,最起码我觉得自己是挺厉害的。”
“你刚刚不是挺谦虚的吗?怎么现在又自夸起来了?”
“那叫礼貌,他们都还不认识我呢,当然得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了。”
“那对我怎么又说实话了?”
“因为你傻啊,我跟你谦虚,你只会觉得我是真不厉害,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见识过我的厉害,跟他们再谦虚也不会当真。”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也是才认识没多久,但李星文就是给陆笙一种能对他畅所欲言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在茶楼时他的挺身而出,被人暴揍也不松口,
也可能是因为对方一直缠着自己,死活要偿还恩情,
本就擅长捕捉细节的陆笙能清楚地感觉到李星文内心的那股子单纯和善良,说白了就是傻傻的,自己没有警戒心不说,也容易让别人放下警戒心,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而听到陆笙说自己傻,李星文也没生气,只是皱着眉头反驳了一句,“我才不傻。”
随后便又被陆笙现在做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在茶楼的时候也画了一幅画,我看见它之后就出现了幻觉,那掌柜还说了什么‘画境’。”
“那是怎么回事啊?”
“画师捕捉灵韵入画,通过沟通天地可以让画中灵韵重现,这就叫画境。”陆笙一边研墨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你今天看到的那个画境不过是在画成时,意外露出来了些许灵韵,对一般人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幻觉,算是最普通的画境,一般九品画师就都能做到。”
“而随着画师的品级增加,画境的持续时间和覆盖范围也会增加,同时幻觉也不再是幻觉,会从影响观画人的感官开始,逐渐影响现实。”
见陆笙说得这么玄乎却又言之凿凿,李星文不由得信了几分,随即便又反问道:
“那我能学吗?”
“你不是练武的吗,学画干吗?”陆笙有些诧异。
“我爸妈去世的早,我想给他们画一幅像。”李星文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当即便说了实话。
闻言,陆笙顿时沉默了,想了想之后才又回复道:
“如果只是想给他们两位画像的话,倒也用不着你从头学,我就能帮你画。”
“可你都没见过他们,你也能画得出来?”李星文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
“小看我了不是,只要你描述的准确,我就肯定能画出来!”
陆笙话里充满了自信,
“只是现在不行,我们得回你家,你慢慢地描述,我慢慢地画。”
“恩,我明白,本来也不急。”
正当陆笙一边研墨,一边跟李星文闲聊时,
舞台那些用来预热的歌姬舞姬纷纷撤了下去,见到这一幕,熟客们瞬间意识到,接下来今晚的重头戏就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