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府的冬天充满肃杀气，寒冷，植被萧条。

李斐扬从赤水来到遵义府时候，被大西军当英雄一样欢迎。原来安西将军刚把银饷车运到遵义府后，分成四份，给了大西军的四将军下属各营。五军都督府下属各营已经被四将军瓜分，李斐扬的鹰扬营被分配到了安西将军名下，这是李斐扬最高兴的。但是皇后的凤营谁保护？这是他关心的。

中午，他急切来到安西将军大营，想见到安西将军，没有想到被安西将军的卫队长告知安西将军去定北将军营帐中，中午才有时间。他马上打听皇后在哪里，被告知在桃源洞。那里距离遵义府还有点距离。

当李斐扬和安西将军卫士长在安西将军营地正聊着这一路艰辛的时候，安西将军李定国回营了。

“斐扬，好久不见，都成鹰扬将军了。”李定国笑道。

“将军您笑话我了。我在江口的时候遇见了您的传令兵，让我们来永宁这边。看到他，我想起当年的我。”李斐扬说。

“五军都督府撤销，鹰扬营现在归我统辖。当初接手鹰扬营的时候，只有三百多人了。现在好了，你带回来有四百多人吧？”李定国问。

“是的。我刚才去了鹰扬营营地，大家都很高兴。”李斐扬说。

“现在鹰扬营虽然只有七百多人，我会带你们北上，等我们拿下重庆府，我要扩编鹰扬营，鹰扬营要回到三千六百人的大营编制，鹰扬营将是我们大西军最有战斗力的主力。”李定国说。

“北上？什么时候动身？”李斐扬问。

“你刚到这里，就要准备出战了。后天早上我们就要拔营北上，这是昨晚决定的。”李定国说。

“好的，将军。不过出发之前，我必须见一下皇后陛下。”李斐扬说。

“皇后在桃源洞边的惠修观，从这里过去要大半个时辰。不过，今天你不能去。”李定国转身说。

“我受皇上和皇后派遣，好不容易回来，应该给皇后覆命。”李斐扬不解问。

李定国示意左右侍卫退下。确定大帐只有两人后，低声说：“斐扬，万岁爷驾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丞相利用皇后和皇妃，还在瞎指挥。自大西国建立以来，这帮误国误民奸佞小人就在皇上身边出奸计，让我们大西军尽失民心。现在是清算他们的时候了。”

“皇后也是奸佞小人？”李斐扬不解问。

“大西皇帝驾崩了，大西国也没有了。皇后也就没有了。昨晚可望、能奇、文秀和我已经决定我们恢复原姓。”李定国说。

“大西皇帝最后的遗命是要我带鹰扬营保卫皇后。”李斐扬说。

“大西国都没有了，皇帝也驾崩了，还哪来什么皇后？”李定国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感觉他长大了，不再是自己身边传令的小李子了。

“将军，您收养我，待我如父兄。您的恩情我永生难报。是您教会我做人原则，忠、勇、礼、智、信。”李斐扬激动地说，他感觉皇后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斐扬，一个时辰后，我也要去能奇大营开军事会议。中军和前五军都督府的将军们都要到。那时，丞相会被处死，皇后和大西朝廷大员所在的桃源洞会被能奇的火器营焚毁。皇后虽然很无辜，但她必须死！”李定国转身说。

李斐扬感到浑身冰凉，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回到营地，就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拔出剑，递给李定国，说：“将军，您现在杀了我吧，否则我马上带鹰扬营的弟兄去护卫皇后。”

“斐扬，你醒醒吧！万岁爷都没有了，哪来皇后？你的鹰扬营也属我指挥，我可不想看到你干傻事！”李定国说。

“朝廷大事我不懂，我也不喜欢汪丞相。但是，皇后是无辜的。您总教诲为人要忠、信。两年前，鹰扬营得罪了丞相，皇上羁押了我们。多亏皇后相助，我和李聚将军才得以解脱。我如果现在不去救皇后，就是不忠、不信、不义！”李斐扬说。

“你现在去也救不了。平东将军的营队已经在桃源洞边戒严，任何人也靠近不了桃源洞。”李定国说。

“那您杀了我吧！否则，我要带鹰扬营的兄弟去抢皇后了。”李斐扬说。

“李斐扬，你想造反吗？”李定国厉声呵斥说。

“将军，我是您带出来的。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情。如果有一天，您有大难，我会为您粉身碎骨。但是，同样，皇后救过李聚将军和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遇难。”李斐扬说。

李定国把剑还给李斐扬，说：“我们四兄弟前天晚上开会盟誓，谁要是泄露我们的约定，天诛！我不该给你说那么多，你要是这么冲动，与其让我等天诛，不如你杀我吧！”

“那让我去赴死吧！我会去守卫皇后，让火器营先烧死我们。”李斐扬说。

李定国摇头说：“你这傻小子，真想害死我吗？”

遵义桃源洞，这是大西老营的所在地。在通往桃源洞的路上，大西军的龙骧营在这里戒严。他们得到的将令是有土匪骚扰，禁止一切人员通行。只有带有四将军大营令箭的人才能通行。

龙骧营指挥使祁三升从早上开始，就预感今天大营会发生变故。自他昨天接令到这里布防后，从昨晚开始到今早，四将军在大营的亲属好友都被接走。指挥使得到的命令是防卫匪徒攻击大营，可当指挥使今天上午看到炎字营的兄弟携带火器来到龙骧营边上时，他隐隐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了。

午时，龙骧营将祁三升看见一匹快马带的一辆小车来到路卡。他意外发现快马上是他以前曾一起战斗的兄弟。

“斐扬，你他妈的还活着，昨天听说你带银饷来了，真好！”祁三升高兴地说。

“一言难尽。我受安西将军将令去桃源洞接一个人！”李斐扬亮出令牌。

“那快去吧。今晚到我营里喝酒！”祁三升说。

桃源洞惠修观。陈皇后正在卸妆。这几天她感觉身体不舒服，手足无力，老营医生说是睡眠问题。这时，侍女来报：“皇后娘娘，外面有位将军求见，他说是鹰扬营的，带来您伯父的消息。”

“好，快传他进前厅吧！”陈皇后说。

当皇后走进前厅时候，正好李斐扬拧着一个包裹，走进前厅。他全身戎装，躬身拜见皇后后，便对侍女说：“你们退下，我有军机大事禀告皇后。”

“斐扬将军，真是你！你平安无事，可太好了！你走了有几周了，我觉得象是有几年。昨天听说你也安全到了永宁，我真高兴。你见到我伯父了吗？他没有和你一起来？”皇后高兴说。

“见到了，您伯父平安。我想带他来见你，可他执意要带内府家眷在嘉定离开了我们大队，他觉得也许嘉定山里更安全。”李斐扬现在觉得陈云轩真是有先见之明，他把陈云轩的书信交给了皇后。

皇后打开书信，快速读到完陈云轩的信，问：“大伯说，他觉得我在大西军中处境微妙，叮咛我要处处小心。”

李斐扬觉得时间已经不能拖延，他不知道该怎样对皇后解释，他决定直接命令才能让皇后逃过这一劫。

“皇后陛下，我没有时间给您解释了，您现在必须听我的！”李斐扬说。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想问，大西军中，您还信任我吗？”李斐扬问。

“斐扬，我对你说过，大西军中，我只信任你。”皇后说。

李斐扬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道姑的衣服。

“陛下，马上换上这身衣服，我们要离开这里。”李斐扬低声说。

“干嘛？”陈皇后愣住了。

“说好了不要问为什么！”李斐扬急切说。

“好吧，我叫侍女。”皇后不解说。

“别，您自己换吧，要没有时间了！”李斐扬急迫地说。

桃源洞龙骧营路卡。祁三升已经接到了平东将军和安西将军军令，汪丞相误国，在定北将军营帐已经被斩杀。由四将军组成的最高军事指挥部命令炎字营焚烧桃源洞，龙骧营对桃源洞逃出者，一律斩杀。祁三升立刻明白为何和四将军有关的人都已经撤离桃源洞，他不由得为李斐扬担心，他进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为何还不出来？他正想着，见李斐扬骑马在前，引着一辆车从桃源洞方向出来。

“斐扬，急死我了！”祁三升说。

“怎么了？”李斐扬问。

祁三升靠近李斐扬低声说：“汪丞相在定北将军营帐被定北将军斩杀了，汪丞相老营的下属必须被清理。我刚接到军令，桃源洞马上要毁掉。”

“是吗？”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和四将军有关系的人都撤出桃源洞了，你是带谁出来呀？”祁三升望着车驾。

“是明慧道姑，她给安西将军看过病。”李斐扬低声说。

“还是安西将军重情意。”祁三升感叹说。

“那我们走了！”李斐扬说。

“记着晚上到我的营帐喝酒。”祁三升说。

转过龙骧营关卡，李斐扬请皇后下车。让接皇后车驾直接回鹰扬营帐，然后扶皇后上了自己的马，自己牵马沿山路向仙源方向走去。

“这是去哪里？”皇后不解地问。

“上山坡后我给您解释，好吗？”李斐扬说。

爬上山坡，李斐扬将皇后扶下马。皇后显然没有意识到危机，对自己道姑的打扮好象很得意。李斐扬俯视着山对面修远寺和惠修观那一片大营的建筑，他决定等炎字营开始攻击时再告诉皇后真相。

“万岁爷驾崩，皇后可还好？”李斐扬问。

“大营都乱了，那时候我还在想，要是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皇后说。

“然后？”李斐扬问。

“后来上了大营准备的车驾，多亏有你的鹰扬营护卫，我们一路都在跑，最后到了这里。”皇后说。

“皇后想过今后吗？”李斐扬问。

“今后？”皇后不解地问。

“我记得和皇后见面的时候，您当时还是陈姑娘。”李斐扬说。

“是呀！我都没有想到会经历这么多沧桑。”皇后说。

“皇后想过回到从前吗？”李斐扬说。

“回到从前？”皇后不解地问。

“我在东川的时候，听说有神人能使时光回流。假如时光回流到以前，陈姑娘可以选择做大西皇后，也可以选择出逃到川南山中做道姑，您会怎么选？”李斐扬说。

“你是知道的，我要是不顾及家人，早死了，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大西皇后。”皇后说。

“皇帝对皇后做了那么多，皇后难道对皇帝没有感情？”李斐扬想起当时皇帝迎娶皇后时候的盛典场景。

“斐扬，你别以为女人很幼稚，不懂政事。皇帝娶我，只是想利用我父亲的名声，统帅我父亲的在四川的门生。”皇后冷冷地说。

李斐扬这时感觉皇后并非天真少女，也有心机。

“不过当初皇上初见陈姑娘时，真是一见倾心。我们护卫姑娘的将士们都在议论，姑娘的美貌能够让天下所有男人折腰。”李斐扬说。

“皇帝身边那么多女人，他见到谁都倾心。他喜欢男欢女爱，我是清心寡欲。说实话，当初在凤营，当大家听到皇帝死了的消息后，其他女人都是哭天喊地的悲伤，我的感觉是总算解脱了，心里甚至有几分欣慰。”皇后说。

李斐扬感觉皇后并非单纯小女孩，她内心是强大的，是该给她说实话的时候了。

“我和您大伯分手的时候，他看出您在大西军中不利的位置，他不愿意来大西军大营。当时我觉得他多虑了，读书人想得太多。如今回想起来，他还真有眼光。”李斐扬说。

“我大伯虽然是读书人，比较迂腐，但能洞察世事。”皇后说。

“我答应了你伯父，如果您在大西军中有难，我要带您去找他。他说能在嘉定那边大山里面找一处世外桃源，让您过安静的礼佛生活。”李斐扬想起了汉阳码头那晚，自己对陈云轩的承诺。他完全没有料到完成这个承诺来得这么快。

“什么？”皇后似乎敏感到李斐扬话中有话。

“陈姑娘，您现在处境险恶。皇上驾崩，大西军内在外带兵的将军不满汪丞相的有很多，一直想清算他。而他一直控制着大营，并利用您皇后身份来控制外面带兵的将军。”李斐扬说。

“汪丞相以前怂恿皇上害死那么多人，自然会有报应。”皇后回答，她觉得李斐扬突然叫自己陈姑娘，不叫皇后，有点蹊跷。

“今天，皇后死了。陈姑娘不再是皇后了，只是学道的陈姑娘。”李斐扬说。

“斐扬将军，你什么意思？”皇后问。

“从现在起，您是学道的明慧道姑。我要护送您回四川，去您伯父那里。”李斐扬说。

这时，对面桃源洞传来火器和火炮的巨响，大营的一大片建筑顷刻之间陷入火海中。皇后惊讶望着远处的火光，但聪慧的她似乎明白了李斐扬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