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进喜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上。

准确的说，是一辆马拉着的囚车。

环顾四周，一路上都是这样的马车，首尾相连，数不清有多少辆。

马车四周还跟着一队队官兵，每个人都带着武器。

再看和李进喜关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四个小孩。

年龄都在十来岁的样子。

李进喜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俩囚车里的小孩，虽然个个都是面黄肌瘦，但却精神矍铄。

而其他囚车里的小孩，大多数都是精神萎靡，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甚至还在大哭着要爹要娘。

“这是哪？”李进喜问。

“去京师的路上。”几个孩子中年纪稍大些的一个答到。

李进喜一惊，赶忙摸向自己的裤裆。

良久，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

“当然还在，不在的都已经死了。”那小孩再次开口。

“什么意思？”李进喜不解。

“这次南下来招太监的，有二十多个公公，分别去不同的地方买人。”

“其中一个王公公，想着宫里着急用人，在当地就给一批人净了身，想着一路到达宫里，差不多也养好了，就可以直接使唤了。”

“结果那批人扛不住车马劳顿，出城没两天就死完了。”

“咱们是陈公公买来的，便没在路上净身。”

李进喜听着这些话，只觉心中一阵胆寒。

“我叫阿金。”

那稍长些的小孩递来一壶水。

李进喜咕咚灌了几口，心里却止不住的忧惧。

看来自己确实已经被卖了。

这下真的是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了........

“不要害怕。”

阿金挪了挪屁股，靠近了李进喜，拍了拍他的肩。

“听说皇宫很大，里面的人每天都有肉吃，主子们吃鸡肉从来不吃鸡屁股，都赏给下人们吃。”

“咱们进去就能过上好日子。”

李进喜苦笑着看了一眼阿金。

“可是我只想要小鸡，不想要鸡屁股啊........”

阿金有些讶异：

“你不爱吃鸡屁股吗？”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李进喜将水壶塞回阿金怀里：

“几个鸡屁股就把你打发了？”

“净身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搞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然而阿金却对李进喜的话不置可否。

“乱世人命贱如狗，就算死掉又能怎么样呢？”

“与其在南方被战火波及，不如进京谋一份富贵，尽管这富贵如同镜花水月，但也比死在马蹄下强，不是吗？”

李进喜有两分震惊。

听阿金这话，不像是一个普通小孩该有的谈吐。

正自思量间，一匹青骢马自车旁掠过，马上坐着一个瘦高的官袍男人，前面还坐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

“醒了？”

李进喜还没来得及搭话，身旁四个小孩全都跪了下来。

“见过陈公公。”

那官袍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免礼。

随即他又盯着李进喜仔细打量了一阵，半晌后，莫名其妙的流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即从怀里掏出两块饼，扔进了囚车里。

“你叫李进喜？”

李进喜点了点头：

“正是小人。”

“宫里不能用真名。”

“你以后就叫阿莲吧。”

李进喜眉头微蹙，小声嘀咕：

“谁家正经男人会叫阿莲啊？合着还没割就已经没把我当男人了是吧........”

李进喜于是答道：

“小人虽命贱言轻，但到底不是喝甘露，食野果长大，姓氏名字，乃父母所赐，忠父如忠君，不敢轻易违宥。”

陈公公闻言，冷哼一声：

“小叫花子似的人物，也配谈名姓？”

“你们这样低贱的东西，叫什么称呼，只是为了方便区别谁是阿猫，谁是阿狗罢了。”

陈公公说着，举起烟杆就猛吸了两口，精瘦如猴的面孔顿时流露出一阵爽快。

“不过本公公今天心情好，刚路过海州，花二两银子买了个小妾，就准你的请吧。”

“但是本公公既已有言在先，这莲字便是不能改的了，你若嫌这字太过清雅，就在后头加个英字吧。”

陈公公说着，伸手便往坐在他前面的小姑娘的上衣里摸去，还发出一阵浪笑。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是不适应，但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陈公公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时不时还得配合着媚笑两声........

李进喜一阵哑然。

“那小姑娘那么年轻，还以为是他收的什么义女，没想到竟然是买来的小妾。”

“这死太监有那功能吗，还纳妾........”

李进喜一阵反胃，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还得强忍恶心谢陈公公赐名，然后才转身去给其他几人分饼吃。

“进喜，哦不，莲英，你胆子好大啊。”

“竟然敢这样跟陈公公说话。”

四个“囚友”中稍矮些的一个对李进喜说道：

“我们四个人，长的高的就叫阿金，次高的就叫阿银，二矮的叫阿铜，最矮的叫阿铁。”

“陈公公赐名，我们是压根不敢讲话的........”

李进喜淡然一笑：

“有金又有银的，挺好。”

谈话间，陈公公已经策马走远。

几人分食干饼，又饮了些水。

“莲英，我看刚刚那姑娘，长的可真俏啊，你说咱们以后也能讨到这样的老婆吗？”

李进喜将饼咽下，道：

“还讨老婆，命根子给你一割，能不能活着都够呛，就别想那下三路的事了。”

李进喜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劲，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进喜死死盯着刚刚说话的阿金。

“进........哦不，莲，莲英啊........”

“怎么了吗？”

“这不是陈公公刚刚赐给你的名字吗？”

........

李进喜听着这话，只觉得心中一道惊雷划过........

“莲英........？”

“李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