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政低声对杨巧玲说：

“天这么热，在这等着人来买不是办法，咱们找门卫说说，看看能不能进去。”

杨巧玲犹豫：“那门卫吊儿郎当的，能好说话吗？”

“纸老虎，贪财而已。”方政笑了笑。

屋里烟酒味呛人，张老拐懒散地坐着，眼皮都不抬：“啥事儿？”

方政笑着凑近：

“叔，我做了点酥鱼，想卖点钱。外边太热，鱼都快不新鲜了。”

“关我啥事？家属院不是随便能进的。”张老拐慢悠悠吐了口烟。

“可里头也有卖东西的，也不能就不让我们进吧！”方政语气平静。

张老拐冷哼：“咋？还想跟我讲道理？”

方政笑意不减，从竹篓里拿出两条酥鱼，放在桌上：

“叔，您尝尝，保证县城绝对找不着第二家。”

张老拐撇嘴：“小商贩就爱吹。”

但话虽如此，眼睛还是落在那两条金黄的酥鱼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再多说，只是抬了抬下巴：

“进去吧，少给老子惹事。”

方政道了声谢，挑起担子，和杨巧玲一起走进家属院。

烈日炎炎，热浪翻滚。

家属院的小广场绿树成荫，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

老人们坐在石凳上摇着蒲扇，聊着家长里短；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你追我赶；还有几个体格健壮的老人，在一旁打着乒乓球，球拍“啪嗒啪嗒”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烟火气息。

方政一眼就相中了这块“黄金摊位”，麻利地放下担子，扯开嗓子吆喝——

“新鲜的酥鱼嘞，又香又酥，连骨头都能吃，快来尝尝！”

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卖点东西折腾出花样了？前几天吆喝‘香鱼’，现在又改成‘酥鱼’了？”

人群中，一个清瘦的老太太冷笑着开口。

方政一愣，心里暗叫不妙。

老太太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咋，看着像是那小子吧？”

这一下，人群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杨巧玲皱眉：“这啥情况？”

方政心头一沉，但脸上仍然挂着笑：

“大奶，您可能记错了。我今天是头一次来这儿卖酥鱼，咱这可是独家手艺，谁尝谁知道。”

老太太哼了一声，把蒲扇往腿上一拍：

“你这后生，还敢跟我犟？这家属院里住的，哪个我不眼熟？前几天来卖鱼的那小子，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吆喝的就是‘香鱼’，别以为改个名，我就认不出来！”

“对对，我也记得，好像是个瘦瘦的小伙子。”

“这年头，小商贩就爱变着法坑人。”

议论声一出，杨巧玲脸色一变，低声问：“咋办？”

方政没急，笑着走近两步：

“大奶，我是真没骗您，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您要是不信，尝一口，咱不要钱！”

老人撇了撇嘴，扭过身去：“我才不上当！”

正当方政准备继续吆喝，一个穿着碎花衬衫、腰间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善的笑：

“小伙子，新来的？”

方政抬头，看她手里提着个装菜的篮子，心里立刻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家属院里常年摆摊的小贩。

中年妇女没等方政回答，就自顾自地哼笑了一声：

“这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咱们这些人，都是老顾客认的熟面孔。”

“是啊，”旁边一个卖瓜子的男人附和道，“小年轻的，别坏了规矩。”

方政心里有数，这帮人他怕抢了他们的客源，才故意找茬。

他不慌不忙地笑道：“大姐，我这鱼和你们卖的东西不一样，不耽误你们的生意。”

中年妇女却冷笑：“那可不一定。”

她指着方政的鱼篓，“咱们这院里有个老主顾，每天都买我炸的带鱼，你这酥鱼要是抢了我的生意，我可不答应。”

这话刚说完，刚才那位老太太又插嘴了：

“就是，谁知道这鱼咋做的，指不定哪天就吃出毛病来了。”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本来跃跃欲试，现在却有些犹豫。

杨巧玲急了，小声道：“方政，咱换个地方吧？”

方政却笑了笑，毫不慌乱。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条酥鱼，轻轻掰开，露出里面酥香金黄的鱼肉：

“各位大爷大娘，这酥鱼，先炸后卤外焦里嫩，连骨头都能吃，是真材实料。”

说着，他拿起一小块鱼骨，放进嘴里咬了咬，然后张嘴给众人看：

“入口即化，一点渣子都没有。”

这番操作，让人群中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鱼骨真能吃？”

“我以前也听说过，但没见过啊。”

方政趁热打铁，把掰下来的鱼块递给那位老太太：

“大奶，您说我骗您，咱就试试看，您尝一口，要是不好吃，您再骂我。”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鱼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一瞬间，她的表情有点微妙，似乎是……有点好吃？

但老太太又不好意思夸，只是哼了一声：“勉强吧。”

围观的人见她都吃了，终于有人开口：

“行，小伙子，给我来一条。”

“给我也来一条。”

方政赶忙给他们打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时，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走了过来。

孩子奶声奶气地嚷道：“妈妈，我要吃这个鱼。”

方政笑着蹲下，温声道：

“小妹妹，哥这酥鱼可好吃了，连刺都能吃。”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兴奋得不得了，在她妈妈身边蹦蹦跳跳地叫着：“好吃，好吃，太好吃啦！”

年轻妈妈见状，笑了：“行，多少钱一条？”

方政爽快道：

“九毛钱一条，大姐，您要几条？”

“来两条，刚才那块就算孩子的。”

方政接过钱，笑着递上打包好的鱼：

“大姐，您拿好！要是家里人吃着觉得好，下次再来找我，我们天天在这附近卖。”

年轻妈妈接过袋子，从精致的黑色挎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两张一元纸币递给方政，笑着说：

“行，看你这小伙子实在，要是真好吃，肯定还来照顾你生意。”

方政接过钱，迅速找零，还不忘连连道谢。

“呦吼，真香啊！”

突然，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语气里透着几分急切。

众人一愣，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空搪瓷缸。

“刚才我在楼上就闻到香味了，寻思着哪来的香鱼，这不，赶紧下来看看。”男人哈哈一笑，“小伙子，给我来三条！”

人群一听，有人跟着点头：“我也来一条。”

“孩子吃得香，给我家孙子也买一条。”

杨巧玲忙活起来，方政边收钱边打包，笑得眼睛都眯了。

就连刚才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朝这边瞥了几眼。

方政看着眼前的人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这第一场买卖，算是开了个好头！

正当他准备再吆喝两声时，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卖鱼那小子……你这酥鱼，哪儿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