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娜跟着无生一直走出去很远很远，走到柴老汉累得气喘吁吁，腰腿疼的老毛病都犯了。

这段路走得很慢，白将军说说笑笑，显然是心情大好，不过他的话题一直都在围绕着柴娜和无生。

终于，无生停下脚步转身紧紧抱住柴娜。

“不要再送了，我会很快回来。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伯。回去吧，大觋师还在等你。”无生低声道。

柴娜把头埋在无生怀里，没说话，脸蛋儿轻轻蹭了蹭无生结实的胸膛，随后挣脱开那双手臂，头也不回地往犁土丘方向走。

“等我！”无生抿了抿嘴唇，看着柴娜的背影喊道。

“嘿嘿，小无生，你要是走快点儿，兴许三五日就赶回来啦。要我说可真得走快点儿，小闺女儿这么水灵，回来晚了没准就成了别人的婆娘。”白将军挤眉弄眼道。

这两天下来，无生也知道这位瘦小枯干的招摇山白将军嘴皮子碎，笑了笑道，“白将军您也觉得柴娜是个好姑娘是不是，以后，我要娶她。”

“那自然是极好的姑娘，也不晓得贾先生打的什么主意，非要把她留下。要不然的话将她带到招摇山，白大将军我一定为你们好好操办一场，让你小子风风光光的娶了她。”

“娶她。”黑将军点头附和道。

“你有那么大排面么，在小孩子面前逞什么能，要论风光，无生，你看红魑大哥给你在九黎山安排。”红魑哼道。

“嗯，九黎山是不错呀，满山的刀枪斧叉，我们招摇山就不行啦，满山小草鲜花。”白将军翻了翻白眼道。

“爷们儿不耍刀枪，难不成要赏花？”红魑的脸更红，“白老大，小心老子揍得你满脸开花。”

“呦，红魑大哥，你吓死我啦。”白将军朝红魑做了个鬼脸。

红发壮汉扬了扬手，嗤笑一声，难得没再继续跟白将军纠缠。

无生笑道，“两位前辈，到时候小子我一手耍枪，一手拈花，两不耽误。”

那一旁许久没出声的青魍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巴老猿道，“小巴子，你看看这小子，真是有点意思。”

黑将军也点头道，“有点儿意思。”

巴老猿对于他们四人称自己为“小巴子”一点儿也不恼。非但不恼，还隐隐有得意之色。

他在犁土丘的山民之中时向来自视甚高，可面前这四位虽然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却无一不是在九黎山和招摇山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一等一前辈。他巴老猿无论是以年纪还是论修为本事，在这四人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因此这一声“小巴子”叫得自然理所应当。

巴老猿也颔首笑道，“无生这一路就多仰仗四位大人了。”

白将军摆摆手，嘿嘿笑道，“好说好说，老祖吩咐下来的事，咱哪儿能不尽心尽力，何况能给混沌当一回侍从，可算是不亏不亏啊。”

几人谈笑之间已行出去好远，无生回头望时，犁土丘渐渐只能露出个山尖了。

贾先生看着眼角鼻尖儿扑满忧愁的柴娜，轻声道，“柴娜，记得我说的话么，躲在角落叹息哭泣是没有用的，能不能早点见到你的无生哥只在你自己。跟我走，多说一年半载，少则数十日，兴许你就学成下山了。”

“大觋师，我连爹爹那张弓都拉不满，”柴娜抬头望向贾先生，“我跟您进山，您要我学什么都行，我一定好好学。”

贾先生看向柴娜身后踌躇不定的柴老汉。

柴老汉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说道，“大觋师，丫头的命都是您给的，您说要教她东西，老汉高兴还来不及。小娜啊，你就随大觋师去吧，爹能照顾好自己。”

柴老汉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柴娜眼圈登时红了，“大觋师，我能不能隔几日下山来见见我爹。”

她以为自家爹爹说的“丫头的命都是您给的”，是指前两日在石台处大觋师跟八方势力交战，护住他们，并没多想。

贾先生没说话，望着柴老汉只是摇了摇头。

“闺女，爹又不老，你尽管放心去跟大觋师学东西。要知道能跟随大觋师，那是咱犁土丘之人从没有过的荣光。”柴老汉见势忙道。

“这一次，我要教犁土丘所有人，不单单是小娜一个。”贾先生忽然道，“当然，小娜要学的东西跟他们不太一样。”

柴老汉父女俩都是一愣，听大觋师的意思，竟然是要传授犁土丘所有人本事。

贾先生当然没有说笑。

在带柴娜上山回到住所之前，贾先生将犁土丘的所有人都叫到了中央石台处——无论男女老幼。

这是他作为犁土丘的大觋师以来，第一次亲自召集部落众人。

包括丘正在内，所有人毕恭毕敬肃立在石台之下，似乎连呼吸都静止地瞻仰着面前这位温润儒雅的大觋师。

贾先生开口道，“你们之中有几个已经见识过我的手段，也见识了犁土丘这僻壤之外八荒部落山头中那些人的本事。”

他说着拿手一指人群中的杨三，“小伙子，你叫杨三？”

杨三怔了怔，随即看了看身旁的杨老头，答道，“回大觋师，小子——如今叫、叫杨二。”

众人纷纷侧目望过去，其中有些人已经知道杨老头在杨大死后为杨三改名的事，今日在这个场合由杨三嘴里说出来，那便是确凿了。

贾先生不知道个中缘由，也不在意，点点头道，“杨二，你来说说，你觉得咱们犁土丘如果对上前两日来的那几帮人，结果会是如何？”

杨二面色一红，低声道，“只怕、只怕没有一个是人家的对手。”

“你可以说得大声一点。”贾先生道，“没有什么可羞愧的。人与人的能耐原本就是不同。”

杨二抬起头，眉头微皱地大声说道，“犁土丘没有一人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打回来，想要我们的命，那犁土丘会死的干干净净。”

“不错。”贾先生点头道，“你们都听到杨二说的了？”

贾先生看到石台下的众人已然面露惊恐，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于是他又说道，“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那些人死在了这里，他们的家人、朋友、同族一定会再来。当然，那些人是老夫所杀，他们要报仇也是来找老夫。可老夫也不能将他们全都赶尽杀绝。如此往复，犁土丘便再永无宁日。”

“只有一个办法。”贾先生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在一瞬间压过台下愈发躁动不安的人言。

“要想不受人欺负，只有一个办法，”贾先生顿了顿，看着又逐渐恢复安静的众人，“那就是比别人强。你比别人厉害，比别人的手段高明，别人就不敢轻易来招惹你。就算来了，也得叫他铩羽而归。”

“这个因是老夫种下的，果自然也要由老夫来承担。是以今日唤你们前来，老夫要授予众位自保的能力。”

台下人面面相觑，自保的能力不就是力气大跑得快么？

贾先生似乎看透了众人心意，缓缓道，“天地生人，人生而为万物之灵。因此，无论活了多少年的草木异兽都想要化作人形。”

杨二忍不住插嘴道，“可人却不能化作他形，也没有利爪尖牙的野兽凶猛，更不用说像比翼鸟那等有着通天本领的上古神兽。”

他亲眼见识过比翼鸟的手段，自然知道其中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