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白二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招摇山大王无支祁掏出心来,随后一口吞进肚里时,身后呆呆杵着的巴老猿面上也现出痛苦之色来。
原来那垂垂老矣的狼人头领方才瞬息之间施展了他的独门秘法,竟让毫无防备的无生等人全都跌入那亦真亦假的幻境之中。
黑白二将经历了自出生起,直到被大王无支祁掏心身死的过程,而这巴老猿目睹的则是另一番场景。
但见那招摇山的大王无支祁化为猿形,跟一只金丝母猴几番交媾,随后那金丝母猴便生下来个异乎寻常身高体阔的金丝猴公种。无支祁将这幼猴也喂了一碗从水帘洞中取出的泛着淡黄色光芒的水液。
这金丝幼猴喝了水液,吱吱乱叫满地打滚,不多时竟化成了毛脸雷公嘴的半人半猴模样。
巴老猿眼见身前之情状,禁不住满脸惊异。他辈分低微,还是头一遭亲眼见到那山中暗地里秘密流传的大王赏赐,喝了便能脱胎换骨的圣水。
随后他猛地想起这金丝幼猴正是招摇山上赫赫有名的先锋大将金洪,本领高强,地位仅次于黑白二将。
巴老猿来不及多想怎会忽然回到了招摇山中,急忙稳定心神想要拜见大王无支祁和金洪将军。
可任他一通呼喊跪拜,这无支祁与金洪俱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正自纳罕之间,眼前情景已是一变。
那金丝幼猴此刻长到了壮年,虽是毛脸雷公嘴,体魄却雄壮威武,正自将一只浑身红毛的母猿压在身下交配。
巴老猿面上禁不住一红,眨了眨眼,那金洪将军身下已然换了一只又一只的母猿。
过不多时,一只似人似猿,丰腴无毛的母猿极尽妖娆之色的闯入巴老猿的视线。母猿走到熟睡的将军面前,跪在其身侧,伸出通红的舌头开始从手指舔舐起金洪来。
金洪抬了抬眼皮,伸手将母猿推了出去,嘴里哼哼道,“别来烦老子。”
母猿发出嗬嗬的声音,表情痛苦地跳来跳去,羞怒无比。
“没错,你这番模样老子就是不感兴趣,滚!”金洪将军喝道。
巴老猿目瞪口呆,只因这主动勾引金洪的母猿正是他已经去世的娘亲。
他暗想,莫非自己的爹爹竟是这金洪将军?
他自小跟着娘亲长大,从来不知道爹爹是谁,而每次问起娘亲这个问题时都会换来一场毒打,难不成是因为要掩护爹爹的身份?
可看这金洪折腾了不少母猿,只怕后代子孙都要遍及招摇山了,自己的身份何必隐瞒?况且眼看如今金洪挥手拒绝,对即将化成人形的母亲非但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难道是另有隐情?
果然,巴老猿眼前的场面又是一转,但见无毛母猿哭嚎着跑下山去,直跑到丽水畔才停下脚步,恰好碰见个通体黑毛尚未开化的长臂水猿。
巴老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娘亲,见她双眼通红瞪向水猿,随后竟飞身扑了上去,两只猿猴便在滔滔水畔苟合起来。
巴老猿来不及捶胸顿足,却是见到了年幼的自己被娘亲扔下,随后被人带到金洪将军面前,被金洪指着鼻子骂了几句。
巴老猿听得分明——
“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已然有了化形的迹象,可知道这是多少代才能孕育出的莫大机缘?若是能诚心修持大王传授的秘技,假以时日或许也能摸着脱胎换骨的门径,届时再留下后代也算是给招摇山做了点事情。可我今日才知道你竟在私底下与个烂水猿有了野种,实在是个难成气的东西!”
金洪点指母猿,眯起眼冷冷道,“把那野种留下,你自行了结吧。”
此刻石像前的巴老猿气息鼓荡身躯晃动,面上表情痛苦难当。不过任他在幻境之中苦苦挣扎,即便离得最近的红魑青魍也是绝难察觉。
只因这两人也正经历着同样诡谲似真的幻梦。
红魑青魍乃是九黎山四大将中的两个,其余二人一个号作鬼山魉,另一个号作蚩魅。
鬼山魉原本在九黎山南部一座名为鬼山的地方盘踞,自称鬼山魉,后来被蚩尤收为麾下,这才与其余三位并为九黎山魑魅魍魉四大将,各个身怀绝顶本事,均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狠角色。
而这四将之中的蚩魅,则是九黎山山主蚩尤的亲妹妹。
红魑和青魍也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他们都很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看起来瘦弱如女童般的妹妹。
所以现在,他们的怀中都抱着一个妖娆柔软的蚩魅。
蚩魅极尽挑逗。
幻境中的两人在短暂的欢愉过后,心中便升起了无边的寒意。
九黎山山主蚩尤魁伟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面前。
“你喜欢她?”红魑和青魍听到了同样的质问。
“山主,我、我和小妹彼此心仪,还请——还请山主成全。”两人如是答道。
“你们可记得她是我的妹妹?”蚩尤语气平平,似乎并未动怒。
蚩魅从两人怀中站起,婀娜走到蚩尤身侧,笑眯眯看着两人。
“自然记得。”红魑青魍来不及思考蚩魅此刻异乎寻常的镇定,赶忙伏地垂首道。
“我的妹妹,你们也敢觊觎?”蚩尤的声音自头顶降临,“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
红魑青魍听闻此语如遭雷击,缓缓抬起头,正看到蚩尤将蚩魅揽在怀中。
“山主!山主三思!”红魑青魍以头杵地低呼道,“山主请赐罪于我!”
“整个天下都将是我的,”蚩尤冷声道,“八荒之内一切之物皆会归附于我,莫非我的怀中还容不下我的妹妹?”
红魑猛然起身道,“大哥,你我非禽兽之流,这等腌臜事情你怎能做得出来?”
青魍仍是跪着,不过也抬起了头,“山主,您擎天架海挥斥八极,自然当得起这天下第一人,可如今我青魍做了错事,对不住山主的厚恩,请您责罚。青魍为山主鞍前马后百年有余,今日只怕是缘分已尽。待受过责罚,我自会独自下山谋条生路,且永世不与九黎山为敌。”
蚩尤忽地狂笑起来,声震寰宇。笑罢提起手中巨斧道,“你说得好!好得很!我蚩尤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评说。咱们都注定要杀伐一辈子,既然如此,那你便接我一斧。我只出一斧,若能接得下来,你自可离去,从此咱们兄弟见面也不做仇敌。若是接不下,那便是你我的命数了。”
没人能接得住蚩尤的全力一击,至少他们不能。
但幻境之中的巨斧已然挥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