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肉圣坛》

腐肉与机油的混合气味像实体般压在舌根上。

叶昭的义眼在踏入圣坛瞬间自动调暗——三百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神经节图案，每个舱体都浸泡着被打开颅骨的人类。淡蓝色营养液里漂浮着脑组织延伸出的菌丝，这些半透明丝线在中央汇聚，纠缠成直径三米的巨大"母脑"。它表面跳动着血管般的电路，随着地底心跳声规律收缩。

"我们被设计了。"林烬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扯下防毒面具时，右脸的烧伤皮肤像干树皮般整块剥落，露出下面银灰色的金属网格。那些精密电路正在重组，纹路与母脑表面的血管完全同步。"二十年..."他腐烂的声带振动着金属丝，"...你们管这个叫进化？"

苏零的焊枪突然对准自己左手无名指。高温切割的焦臭味中，那根机械手指当啷落地，断面窜出几十条蓝色光丝。"次声波控制。"她的电子音时断时续，"所有...义体都是...它的天线..."

警报声炸响的刹那，叶昭发现所谓地板根本是休眠的蛆虫群。数万只机械蛆同时苏醒，甲壳摩擦发出的吱嘎声如同人类磨牙。他的冲锋枪射出的磷铝弹击中母脑表面，却被突然隆起的蓝色黏液包裹消化。某个培养舱突然爆裂，里边的"朝圣者"摇摇晃晃站起——他的头盖骨被换成透明材质，能清晰看见脑组织正被蛆虫改造成晶体结构。

"物理攻击无效。"苏零把焊枪电压调到足以熔毁自己神经接口的档位，"需要神经脉冲..."话音未落，她的脊椎支架突然刺穿防护服，像蝎尾般扎入地面蛆虫群。蓝色电弧顺着金属支架窜遍全身，她的机械瞳孔顿时溢出数据流的蓝光。

林烬的笑声带着电子混响。他把火焰喷射器插进自己裸露的金属胸腔，燃料管直接连接心脏："我才是最终武器。"皮肤下的电路全部亮起，形成与母脑完全镜像的神经网络。当他在蛆虫海中跋涉时，叶昭看清了他脊椎上烙着的编号：TS-7——正是自己实验室笔记末页被撕掉的项目代号。

母脑突然剧烈抽搐。所有培养舱的菌丝同时绷直，三百个漂浮的大脑在液体中疯狂旋转。叶昭的纳米机器在血管里拼出警告：检测到意识上传请求。他的牙齿开始松动，两颗臼齿脱落处钻出金属牙根。

"它要的不是肉体。"苏零的声音突然变成二十年前的女助手，"是你们在第七阶段测试里的脑波图谱..."她的机械臂不受控地掐住自己喉咙，人造声带强制播放着叶昭的记忆录音："...遮蔽层已部署，太阳风冲击将在72小时后..."

林烬的身体正在崩解。他的金属网格从每个伤口翻卷而出，像树根般扎入母脑。当蓝色黏液顺着那些金属丝回灌时，他突然转向叶昭，被腐蚀的声带挤出最后一句话："孤儿院...地下...有初始..."

爆燃的火焰吞没了后半句话。林烬的躯体像人形火炬般撞向母脑，燃烧的金属丝在黏液表面形成火网。叶昭趁机扑向控制台，机械手指暴力插入接口。视网膜投影炸开无数数据流，其中最醒目的是一段加密的胚胎监控视频——培养舱里漂浮着长有金属脊椎的婴儿，标签上写着：TS-7最终版，基因供体叶昭。

苏零的尖啸声突然贯穿整个圣坛。她的机械骨架全部展开，像蜘蛛般倒挂上天花板。液压管喷射着蓝色黏液，在墙面蚀刻出轨道计算公式："看见了吗？"她的头骨正在裂开，露出里面旋转的数据核心，"它们在天上织了张网，把太阳变成了..."

爆炸冲击波打断了这句话。坍塌的穹顶露出血色天空，某种金属反光在云层间闪烁。叶昭的义眼自动放大画面：那不是云，是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组成的巨网，正在同步调整角度。而网眼间隙透出的"阳光"，实则是地面核爆残留的辐射尘反射。

林烬的残躯还在燃烧。火焰中，他的金属脊椎突然直立起来，像天线般指向某个方位。叶昭的纳米机器在血液里拼出坐标——北纬35.7度，正是他童年待过的孤儿院。视网膜角落闪过最后一条信息：遮蔽系统剩余能量71:12:33。

当叶昭拖着半融化的苏零冲出圣坛时，整个地下设施开始坍缩。蛆虫群自发组成人形轮廓，用三百个声音同步宣告："欢迎回家，父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