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县的晨钟敲过三响,张远已经蹲在灶前半个时辰了。他额头渗出汗珠,手中的火石怎么也无法点燃潮湿的柴火。
"张兄,还是让我来吧。"赵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张远尴尬地让开位置,看着赵云三两下就生起了火。"在老家都是烧天然气...我是说,用火折子的。"他讪讪地解释。
"张兄的家乡风俗当真奇特。"赵云将粟米倒入陶釜,"不过兄台通晓天文地理,却不会生火,着实令人费解。"
张远心头一紧。这两个月来,他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异常,但现代人的生活习性总在不经意间暴露。好在赵云性格豁达,只当他是远方来的奇人。
"子龙兄,今日我想去市集看看。"张远转移话题。
"正好我也要去置办些物件,同行吧。"
真定的市集比张远想象的繁华。沿街摆满各色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他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在现代早已绝迹的手工艺品:精美的漆器、锋利的青铜匕首、色彩斑斓的丝绸...
"张兄对这把剑感兴趣?"赵云停在一个兵器摊前。
张远摇头。他的目光被隔壁书简摊吸引——那里堆放着成捆的竹简和零散的帛书。在现代,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此刻却如同寻常商品般随意摆放。
"这些《论语》断简怎么卖?"他拿起一捆竹简。
摊主是个瘦削的中年文人,闻言抬头,眼中闪过讶异:"阁下识得字?"
张远这才意识到,东汉识字率恐怕不到百分之五。他正要回答,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不是赵家的小子吗?怎么,带着个外乡人显摆学问?"
张远转头,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子带着几个家奴晃了过来。那人满脸横肉,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赵云脸色微沉:"李员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哼!"李员外啐了一口,"你兄长欠我的债可还没还清呢!"
张远敏锐地注意到赵云握紧了拳头。他轻轻按住赵云的手臂,转向李员外:"不知赵家欠了多少?"
"连本带利,五万钱!"李员外眯起小眼睛,"怎么,你要替他们还?"
五万钱相当于现代十几万元,绝对是笔巨款。张远心中一动:"若我能解李员外一难,可否抵了这债务?"
"就你?"李员外嗤笑,"好啊,我家新买的西域宝马不吃不喝,眼看要死。你能治好,债务一笔勾销!"
赵云急道:"张兄不可!这分明是刁难..."
"无妨。"张远自信地笑了,"带我去看看。"
李府富丽堂皇,处处显示着主人的财大气粗。马厩里,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奄奄一息地躺着,腹部鼓胀如球。
"怎样?"李员外得意地问,"治不好就给我磕三个响头!"
张远检查了马槽里的饲料,又掰开马嘴看了看,心中已有计较。他吩咐家奴:"取半斤麻油,再找些萝卜来。"
待东西备齐,他将麻油灌入马口,又将萝卜捣碎喂食。不多时,那马开始放屁连连,腹部渐渐消了下去。
"不过是积食罢了。"张远拍拍手,"西域马娇贵,吃不得霉变的草料。李员外若想养好马,得勤换饲料。"
李员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众人哄笑中甩袖而去。
回程路上,赵云眼中满是敬佩:"张兄竟还懂兽医之术!"
"略知一二。"张远谦虚道。现代农场实习的经历此刻派上了用场。
转过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突然拦住去路。那道士骨瘦如柴,双目却炯炯有神。
"异星降世,乱世将改。"老道士直勾勾盯着张远,"天机逆转,祸福难料啊!"
张远心头剧震——这道士难道看出了什么?
"于吉道长?"赵云惊讶地行礼,"您怎会在此?"
于吉?张远想起三国演义中那个神出鬼没的道士。不待他反应,于吉已将一个锦囊塞入他手中,飘然而去,转眼消失在人海中。
"子龙认识这位道长?"
"于吉道长在江东颇有名气,据说能呼风唤雨。"赵云皱眉,"但他怎会出现在河北?"
回到赵府,张远独自拆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黄纸,上书八字:"荧惑守心,紫微东移。"
他心跳加速。这分明是预言天下将变的谶语!难道自己的穿越真与什么天象有关?
正沉思间,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内院传来。张远循声而去,看见一个与赵云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正伏案疾书,不时用手帕捂住嘴,帕上已沾满鲜血。
"赵大哥又咳血了?"赵云匆忙进屋,扶住那人。
张远这才知道,这就是赵云的兄长赵风。历史上赵云确实有位早逝的兄长,没想到病情如此严重。
"老毛病了。"赵风虚弱地笑笑,目光转向张远,"这位就是张先生吧?常听子龙提起。"
张远上前见礼,同时观察赵风症状:面色苍白,指甲发紫,咳血伴呼吸困难...这分明是肺结核的症状!
"赵大哥这病有多久了?"
"三年有余。"赵风叹息,"郎中说是肺痨,无药可医。"
张远思索片刻。在现代,结核病需要抗生素治疗,东汉时期确实无解。但他记得一些辅助疗法:"可否让我一试?"
他让赵云准备蜂蜜和川贝母——这两样在中药店都能找到。将贝母研磨成粉后与蜂蜜混合,制成简易的润肺膏。虽然不能根治,但能缓解症状。
"每日三次,含服一勺。"张远嘱咐道,"最重要的是,赵大哥需要多晒太阳,房间也要保持通风。"
赵风将信将疑地尝试,片刻后果然咳嗽减轻。赵云兄弟又惊又喜,待张远如上宾。
当晚,张远在油灯下刻下新的时间线:184年2月,张角举事;3月,南阳黄巾起...他必须抓紧时间准备。
次日清晨,县令派人来请,说是设宴招待县中才俊。张远心知这是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异人"的试探。
县衙后堂,几位本地名流已经入席。县令王允是个五十来岁的文士——与三国演义中那个用连环计杀董卓的王司徒同名,但显然不是同一人。
"听闻张先生精通医术,还能观天象测地脉,不知师从何人?"王允开门见山。
张远早有准备:"家师乃隐居山林的方士,不许弟子透露名讳。"
"那先生可通经学?"旁边一个儒生挑衅地问。
张远微微一笑:"略知一二。不如我们联句为乐?我出上联,诸位对下联。"
他想起杜甫那首《春望》,稍作改动吟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满座寂静。这诗句虽简单,但意境深远,绝非寻常人能作。在座文士苦思半晌,竟无人能对出下联。
"妙!绝妙!"王允拍案叫绝,"张先生大才!不知可有全诗?"
张远将整首诗吟出,只是把"感时花溅泪"改成了"乱世花溅泪",更符合当下时局。在座众人无不叹服,那挑衅的儒生更是羞愧难当。
宴席散去时,王允亲自将张远送到门口:"张先生若有意出仕,本县愿举荐为孝廉。"
张远婉言谢绝。他知道乱世将至,小小的县吏职位毫无意义。
回到赵府,张远发现赵风气色好了许多。兄弟二人正在院中比试枪法。赵云银枪如龙,赵风虽病弱但招式老辣,看得张远眼花缭乱。
"张兄来得正好!"赵云收枪笑道,"兄长说想请教养病之法。"
赵风拱手:"多亏先生良方,昨夜竟未咳血。"
三人正说话间,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李员外带人把东村的井封了,说要收水钱!"
赵云大怒:"这厮又来欺压百姓!"
张远拉住他:"子龙且慢。硬碰硬不是办法,我有主意。"
他低声说了几句,赵云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答应。
当夜,李员外府上闹起了"鬼"。据家奴说,一个白衣长舌的厉鬼在院中游荡,哭诉李员外逼死人命。更可怕的是,李员外最宠爱的三房小妾突然口吐白沫,指着空气尖叫:"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
第二天,李员外就病倒了,派人四处求神拜佛。张远"恰好"路过,用朱砂画了道符,烧成灰和水让李员外服下——其实是加了镇静剂的糖水。"厉鬼"自然就消失了。
条件是李员外必须开仓济贫,免去所有债务。被吓破胆的李员外满口答应。
"张兄,那小妾怎会突然发狂?"回去的路上,赵云好奇地问。
张远笑而不答。他只不过让石勇——那个被他救过的猎户——在李家墙外撒了些致幻蘑菇的粉末,又安排人装神弄鬼罢了。
"这叫心理战术。"张远在心里默默地说。
夜深人静时,张远再次检查他的时间表。距离黄巾起义爆发只剩两个月了。他必须尽快建立自己的势力。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张远想起于吉的预言,摸了摸怀中的锦囊。
乱世将至,他这个穿越者,究竟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