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县的春耕比往年早了整整半个月。
张远卷起裤腿站在泥泞的田埂上,手握一张改良过的曲辕犁图纸。周围聚集着二十几个老农,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怀疑。
"这犁头角度要改,辕杆缩短三尺。"张远指着图纸解释,"耕深可达七寸,比现在省一半畜力。"
"大人,祖宗传下来的犁用了百来年..."白发苍苍的田啬夫欲言又止。
张远直接跳进水田,抢过耕牛缰绳:"李叔,让我试一垄地。"
当改良后的曲辕犁轻松翻开深褐色泥土时,老农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更惊人的是,那头平时需要三人驱赶的犍牛,此刻竟走得悠闲自得。
"神了!"李老汉跪在田里抚摸犁沟,"这垄沟直的像墨线!"
张远抹去额头的汗水,目光却投向远处官道——三个骑马的身影正朝县城疾驰而来,为首者身着朝廷使者服饰。
"终于来了么..."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封十天前寄往洛阳的"预言信",看来已经送到了该看的人手里。
"大人,这犁..."田啬夫小心翼翼地询问。
"找木匠照着做,先打三十架。"张远回过神来,"记住,辕杆要用榆木,犁头包铁。"他匆匆交代几句,便向县城赶去。
真定县衙前,信使正在高声宣读诏令。王允县令跪在最前面,身子抖得像筛糠。
"...黄巾肆虐,各州郡当自募乡勇,保境安民..."信使的声音在春风中格外刺耳,"...加征粮饷以资军用..."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加征?去年收成不好,许多人家里连种子都快吃光了。
张远挤到前排,正好与信使四目相对。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官腔:"哪位是张远?"
"在下便是。"
"幽州牧刘大人有手书给你。"信使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在众目睽睽之下递了过来。
王允县令的眼睛瞪得溜圆。张远坦然接过,当场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闻君高义,愿得一见。三日后,涿郡官舍。"
没有署名,没有官印,但这恰恰说明刘虞的重视。张远心中暗喜,第一步棋走对了。
"大人远来辛苦,请到舍下用茶。"张远拱手道。
信使摇头:"还要赶去下个县。不过..."他压低声音,"刘使君很欣赏你那封'黄巾必乱'的预警信。"
待信使离去,王允一把拉住张远:"张先生何时结识了刘州牧?"
"机缘巧合罢了。"张远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心里却已开始盘算。刘虞是汉室宗亲,在幽州素有威望,若能借他的势...
"大人!不好了!"石勇急匆匆跑来,"东村有人抢粮!"
张远眉头一皱。自从黄巾之乱爆发,各地盗匪四起,真定虽暂时安稳,但周边已不太平。
"带路。"
东村的情景令人心酸——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被乡勇围住,他们脚下撒着抢来的半袋粟米。一个妇人抱着饿得皮包骨的孩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大人开恩啊!我们是从钜鹿逃来的,三天没吃东西了..."
张远看着那孩子凹陷的眼睛,想起现代见过的非洲饥荒照片。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他们。石勇,去粮仓取三石粮食分给流民。"
"大人!"田啬夫急了,"县里存粮也不多了!"
"按我说的做。"张远语气坚决,"另外,在城外设粥棚,每日午时施粥。"他转向流民,"但要干活才能吃——修城墙、挖水渠,自己选。"
流民们千恩万谢。张远却高兴不起来——这只是杯水车薪。要根本解决问题,必须提高粮食产量。
接下来的两天,张远几乎住在了田间。他指导农民制作堆肥:将人畜粪便、杂草落叶分层堆积,定期翻动加速发酵。老农们起初嫌脏,但当看到黑褐色的腐殖质能让庄稼长得更旺时,态度立刻转变。
"张先生,这'粪肥'比人粪尿还厉害!"李老汉捧着黑土如获至宝。
"这叫科学。"张远笑着纠正,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呃...是'格物致知'。"
第三天清晨,张远正准备动身赴刘虞之约,徐朴匆匆赶来。这个落魄士子是他在市集书摊认识的,因通晓算术被聘为账房。
"主公,账目有问题。"徐朴递上竹简,"县库少了三十斤铁和五石盐。"
张远眼神一冷。战时物资被盗,非同小可。"谁经手的?"
"仓曹掾李固。他是李员外的堂弟。"
果然。张远冷笑。上次装神弄鬼的教训还不够。"先别打草惊蛇,我回来再处理。"
去涿郡的路上,张远一直在思考未来的路。刘虞招揽之意明显,但他不能轻易投靠任何人。乱世将至,唯有自己掌握实力才是王道。
涿郡官舍比真定县衙气派得多。张远通报后,立即被引入后堂。刘虞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一身素袍,毫无封疆大吏的架子。
"张先生,久仰了。"刘虞亲自斟茶,"你那封预警信救了幽州不少百姓。"
张远谦虚道:"明公过奖,不过是观天象所得。"
"哦?"刘虞目光如炬,"那先生可观出朝廷近日会有何变故?"
试探来了。张远心知肚明。他轻啜一口茶,缓缓道:"荧惑入南斗,紫微暗淡。恐有...废立之事。"
茶杯在刘虞手中微微一颤。废立皇帝?这可是诛九族的话!
"先生慎言。"
"明公恕罪。"张远拱手,"在下只是据实以告。若所料有误,甘受责罚。"
刘虞沉默良久,突然换了话题:"听闻先生改良农具,真定春耕比邻县早了半月?"
"略施小技而已。"张远顺势提出请求,"若明公允许,愿在幽州推广新式农具与耕作之法,可使粮食增产三成以上。"
"三成?"刘虞终于动容。在农业社会,这简直是天大的功绩。"先生需要什么支持?"
"一纸文书,允我真定试行新法;若干铁匠木匠;还有..."张远直视刘虞,"自治之权。"
"自治?"刘虞皱眉,"先生欲效仿州郡?"
"非也。"张远早有准备,"真定地处要冲,黄巾虽退,乱局未平。若事事需请示州府,恐误战机。"
刘虞沉思良久,最终点头:"可。但每年赋税需足额上缴,遇大事仍要听州府调遣。"
"谢明公!"张远心中大喜。有了刘虞的背书,他在真定的地位就名正言顺了。
回程途中,张远特意绕道查看地形。在距离真定三十里的一处山谷,他发现了个绝佳地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进出,内有清泉流淌。
"石勇,记下这个地方。"张远指着山谷,"将来可以建个秘密仓库。"
"主公想得真远。"石勇憨厚地笑了。
张远没有解释。这个山谷,将是他未来的军事基地和科研中心。那些超越时代的发明,不能全部暴露在世人眼前。
回到真定已是深夜,但徐朴仍在等候。他报告说查到李固不仅盗卖物资,还暗中与黄巾余党联络。
"证据确凿?"
"有往来书信为证。"徐朴递上几片木牍,"用的是暗语,但大意能看懂。"
张远审视这些证据,突然笑了:"好,很好。明天一早,请王县令和李员外过府一叙。"
次日会面时,张远直接摊牌。王允吓得面如土色,李员外则汗如雨下。
"按律当斩。"张远轻描淡写地说,"不过..."
"张先生开恩啊!"李员外扑通跪下,"小人愿捐粮五百石,铁千斤赎罪!"
最终"判决"是李固流放边疆,李家捐出大半家产充公。张远既立了威,又充实了府库,一箭双雕。
一个月后,真定县焕然一新。新城墙加高了一丈,四角建起箭楼;农田里新式农具大显身手;流民被组织起来开垦荒地,以工代赈。
这天,张远正在试验一种新武器——连弩。这是根据诸葛亮连弩原理简化的版本,虽然射程短,但近距离威力惊人。
"主公!"徐朴匆匆跑来,"赵云将军有信到!"
张远急忙展开帛书。赵云在信中说已受公孙瓒重用,但遇到个叫刘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