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在远处翻滚，真定城外的校场上，三千将士肃立如林。
张远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整齐的方阵。这是他起兵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征，目标是西南五十里的元氏城——常山郡的治所，拿下它就意味着控制整个常山郡。
"报！"斥候飞马来报，"元氏城守将高蕃集结了五千兵马，据城固守！"
台下众将闻言，面露忧色。唯有赵云、田豫神色不变，徐庶则轻摇羽扇，似笑非笑。
"高蕃？"张远回忆了一下，历史上似乎是个无名之辈，"可有来历？"
徐庶上前一步："此人是韩馥旧部，袁绍得冀州后，他被发配到元氏这等小城，心中必有怨气。"
张远眼前一亮："元直的意思是..."
"可劝降。"徐庶胸有成竹，"我军新立，不宜硬拼。不如先礼后兵。"
田豫却反对："新军首战，当立威名。若不成而屈人之兵，恐被小觑。"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所有人都看向张远。
"先劝降，同时备战。"张远最终决定，"子龙率骑兵在城外十里埋伏，若高蕃诈降，可断其归路。"
议事结束，众将各自准备。张远刚回到府邸，侍从来报："蔡小姐求见。"
蔡琰一袭素衣，怀抱古琴，盈盈而入："闻将军明日出征，特来献曲一首。"
不待张远回答，她已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膝上。纤指轻拨，一段激昂的旋律流淌而出。张远虽不通音律，也能感受到曲中金戈铁马之气。
曲终，蔡琰抬头，眼中似有星光："此曲名为《破阵》，愿将军旗开得胜。"
"多谢小姐。"张远由衷道，"此曲雄壮，不知是何人所作？"
"妾身昨夜有感而发，即兴所作。"蔡琰轻声道，"将军以仁义立世，当有破阵之勇，方能匡扶天下。"
张远心头一震。蔡琰这是在委婉提醒他——乱世中，光有仁义是不够的。
蔡琰刚走，甄宓又至。她手捧一个包裹，打开是一件精致的皮甲。
"此甲以野猪皮为底，内衬丝绵，可御寻常箭矢。"甄宓声音轻柔，"妾身与府中女眷连夜赶制，望将军不弃。"
张远接过皮甲，触手柔软却坚韧。更难得的是，内衬上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细密均匀。
"小姐有心了。"张远郑重道谢，"真定有徐朴、田豫留守，小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甄宓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福："将军保重。"
次日黎明，大军开拔。张远身着甄宓所赠皮甲，腰悬宝剑，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身后"张"字大旗猎猎作响，三千将士步伐整齐，尘土飞扬。
行至午时，前方已见元氏城轮廓。徐庶派去的使者回报：高蕃拒绝投降，还斩了使者的左耳。
"找死！"石勇怒发冲冠，"主公，让我带人夜袭！"
张远却不怒反笑："好，很好。"
众人不解。徐庶若有所思："主公莫非..."
"高蕃残暴，自失人心。"张远解释道，"传令下去，全军高喊'只诛高蕃，不伤百姓'，让城里人都听见。"
傍晚时分，张远命人在城外三里处扎营，故意大张旗鼓，让城上守军看得一清二楚。他又让士兵们点起比实际人数多三倍的篝火，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
"元直，写几封信，用箭射入城中。"张远吩咐，"内容很简单——凡献高蕃首级者，赏百金；凡开城门者，免全城赋税一年。"
夜深人静时，张远独自在帐中研究地图。突然，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他手按剑柄。
"是我。"赵云掀帐而入，"张兄还未休息？"
"子龙来得正好。"张远指着地图，"我担心高蕃会趁夜突围，向袁绍求援。"
赵云点头："我已令骑兵和衣而卧，随时可战。"
二人正说着，徐庶匆匆进来："主公，城中有人缒城而下，说有要事相告！"
来者是个中年文士，自称是元氏县丞王楷。他跪地痛哭："高蕃残暴，欲搜刮全城粮草，顽抗到底。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愿献城以降！"
"如何取信于你？"张远冷静地问。
"明日卯时，东门守将是我表弟，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王楷叩首，"只求张将军入城后勿伤百姓。"
张远扶起他："我起兵本为保境安民，岂会自食其言？"
王楷千恩万谢而去。赵云有些疑虑："会不会是诈降？"
"真降诈降，一试便知。"张远胸有成竹，"子龙依旧按原计划埋伏在西门，若高蕃逃跑，务必擒获。"
次日拂晓，张远率主力悄然逼近东门。果然，城门缓缓开启，守军放下武器跪在两侧。
"进城！"张远一声令下，大军涌入。出乎意料的是，城中街道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
"不好！"徐庶突然警醒，"中计了！快退！"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突然冒出无数弓箭手，箭如雨下。张远急忙举盾，只听"哆哆"声不绝于耳，数名亲卫已中箭倒地。
"撤！撤出城去！"张远大喊。
就在此时，城内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高蕃亲率精兵从各巷杀出，将张远部队拦腰截断。
"保护主公！"石勇带着亲兵拼死抵挡，且战且退。
千钧一发之际，城外突然传来号角声——赵云的白袍骑兵如神兵天降，从西门杀入。高蕃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张远趁机重整部队，与赵云合兵一处。眼看高蕃就要溃败，突然一支生力军从北门杀入——竟是袁绍派来的援军，由大将淳于琼率领！
"张兄，情况不妙。"赵云银枪染血，低声道，"敌军势大，不如暂退。"
张远环顾四周，己方士兵已露疲态。他咬牙点头："子龙断后，全军依次撤退！"
这一退就是十里，直到一处丘陵地带才稳住阵脚。清点人数，折损近五百，是起兵以来最大损失。
"怪我轻信诈降。"张远懊悔不已。
徐庶却摇头："非主公之过。那王楷家小已被高蕃扣为人质，不得不从。"
"现在怎么办？"石勇包扎着肩头伤口，不甘地问，"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回去？"
张远沉思良久，突然问："元直，元氏城水源来自何处？"
"城西五里有条小河，城中井水多靠此河补给。"
"好！"张远一拍桌案，"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同时，派人在上游筑坝截流！"
三日后，元氏城内果然断水。又过两日，城中派出使者，请求谈判。
"高蕃愿让出元氏城，只求保全身家性命。"使者跪地哀求。
张远冷笑："前番诈降，今又求和，当我好欺吗？回去告诉高蕃，明日午时前开城投降，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过时不候！"
当夜，张远正在帐中研究下一步计划，徐庶匆匆进来："主公，营外来了个神秘人，自称能助我军破城。"
"带进来。"
来人是个瘦小老者，须发皆白，却目光炯炯："老朽乃墨家传人，见将军仁义爱民，特来献计。"
墨家？张远心中一动。这个在秦汉之际几乎消失的学派，竟还有传人？
"先生请讲。"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此乃'云梯'与'临冲'之制，可助将军登城。更有'穴地'之法，可掘地道入城。"
张远仔细查看，这些攻城器械的设计远超时代，甚至有些现代工程学的影子。
"先生大才！"张远深施一礼，"不知高姓大名？"
"名姓早已忘却。"老者淡然道，"世人称我'木鸢先生'。"
在木鸢先生指导下，张远军连夜赶制攻城器械。同时，一支工兵队开始秘密挖掘地道。
次日午时，高蕃果然没有投降。张远下令总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道挖通了城墙地基，元氏城南墙塌陷一大段。张远军趁机涌入，高蕃军大乱。
"高蕃已死！"忽然城头传来欢呼。原来高蕃见大势已去，被自己的亲兵所杀，首级被献了出来。
元氏城就此易主。张远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救济因围城而挨饿的百姓。他又兑现诺言，免去全城一年赋税，顿时赢得民心。
"主公，袁绍不会善罢甘休。"徐庶提醒，"需早做准备。"
张远点头："加固城防，训练新兵。另外..."他压低声音，"派人与黑山军张燕联络，共抗袁绍。"
黑山军是活跃在太行山一带的农民武装，历史上曾与公孙瓒联合抗袁。张远这一招，是要提前布局，构建反袁绍联盟。
正当张远在元氏城整顿防务时，一个意外的客人到访——曹操的谋士荀彧。
"文若先生？"张远惊讶不已。这位"王佐之才"怎会亲自来此？
荀彧风度翩翩，举止优雅："久闻张将军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宴席上，荀彧谈吐不凡，从天下大势到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张远小心应对，不敢有丝毫懈怠。
"曹兖州雄才大略，求贤若渴。"荀彧话锋一转，"将军若愿携手，共扶汉室，必能名垂青史。"
这是曹操抛来的橄榄枝。张远心中了然，历史上曹操确实善于吸纳各方势力。
"曹公美意，张某心领。"张远举杯致意，"然真定小郡，恐难入曹公法眼。不如先通商贸，再议其他？"
荀彧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宴后，他私下对随从感叹："张远非池中物，他日必为明公大患。"
拿下元氏城后，张远威名大震，常山郡其余诸县纷纷归附。短短两个月，张远势力范围扩大了三倍，兵力增至八千。
这一日，张远正在元氏城新设的工坊视察。在木鸢先生指导下，工匠们改进了水排（水力鼓风机），使冶铁效率提高数倍。
"主公！"徐朴从真定赶来，面色凝重，"出事了。甄家与蔡家因田产纠纷，几乎械斗。田豫偏袒甄家，徐庶则支持蔡家，两边势同水火。"
张远眉头紧锁。士族与寒门的矛盾终于爆发了。甄家是河北豪族，蔡家是名门之后，而徐庶、田豫都是寒门出身。
"回去看看。"
回到真定，张远立即召集双方调解。甄逸坚持蔡家侵占了他的田产，蔡琰则拿出地契证明那本是朝廷赏赐给蔡邕的学田。
"此田荒废多年，甄家开垦施肥，方成良田。"甄宓轻声细语，却句句在理，"按《汉律》，荒田开垦者有权耕种。"
"《汉律》亦云，有主之田不得侵占。"蔡琰针锋相对，引经据典。
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张远突然拍案："够了！"
全场寂静。
"乱世之中，不思报国，反争蝇头小利，羞也不羞？"张远厉声道，"此田收归县府，作为学堂用地。甄家开垦之功，按市价补偿。蔡家地契为凭，免三年赋税。"
这一裁决双方都无话可说。当晚，张远设宴安抚众人。酒过三巡，他即兴演讲：
"诸位可知为何秦国能一统天下？"张远环视众人，"因商鞅变法，不论出身，只论军功。今我张远不才，愿效此法——凡有功者，不问门第，一律封赏！"
这番话既平息了争端，又表明了自己的用人原则。徐庶、田豫等寒门之士听后，眼中放光；甄、蔡等世家虽然不悦，但也不敢公开反对。
宴席散后，张远独自登上城楼。星空浩瀚，四野寂静。短短一年，他从一个光杆司令发展到坐拥两城、近万兵马的小诸侯。但前路依然漫长——袁绍、曹操、公孙瓒，这些枭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主公。"徐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刚收到消息，袁绍大败公孙瓒于界桥，公孙瓒退回幽州。"
张远心头一震。界桥之战是袁绍称霸河北的关键一战，历史上确实发生在这个时间点。
"子龙知道了吗？"
"尚未告知。"徐庶低声道，"还有一事...曹操攻取了徐州大部，陶谦求救于田楷与刘备。"
刘备！张远猛然想起，按照历史，这会引发曹操屠徐州，而刘备将因此获得"仁义"之名，实力大增。
"元直，派使者去徐州，就说..."张远沉吟片刻，"就说我愿以良马千匹，换徐州流民万人。"
"流民？"徐庶愕然，"我军粮草本就不足..."
"照做便是。"张远目光深远，"人才是根本。至于粮草...我自有办法。"
他望向星空，心中已有计较——改良农具、推广轮作制，再加上即将成熟的土豆和玉米（他秘密栽培的），养活更多人不是问题。
乱世争霸，人口就是力量。而张远要走的，是一条不同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同于刘备"仁义取天下"的第三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