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穿透雨幕,在兴庆宫的地砖上投下斑驳光影。李隆基与杨玉环对坐案前,三生镜置于两人中间。高力士和李泌静立一旁,屏息以待。
"准备好了吗?"李隆基握住杨玉环的手。
杨玉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的身体比昨日稳定许多,只在雷声轰鸣时才会短暂虚化。
李泌上前一步,手指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三生镜,照见前世今生因缘。启!"
镜面如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突然,一道强光从镜中射出,在殿中央形成一幅巨大的立体画面——
那是一座古朴的宫殿,比唐宫更为粗犷。一位头戴冕旒、身着黑色龙袍的帝王正伏案批阅竹简。他面容刚毅,眉宇间与李隆基有七分相似。
"这是...秦始皇时期的咸阳宫?"李隆基惊讶道。
画面一转,一位身着素衣的美丽女子正在花园中采药。她抬头一笑,那神态与杨玉环如出一辙。
"徐福之女徐瑶,"李泌解释道,"秦始皇派徐福东渡寻仙,徐瑶被留作人质。"
镜中故事继续:帝王与医女相遇相知,渐生情愫。然而好景不长,徐福一去不返,秦始皇怒而要杀徐瑶。最后时刻,帝王——秦始皇的长子扶苏偷偷放走了她。
"扶苏..."李隆基喃喃道,"难怪朕自幼就对这段历史格外感慨。"
画面变换,已是楚汉相争时期。放逐在边疆的扶苏转世为一名普通书生,而徐瑶则成了一家酒肆的歌女。两人再次相遇,结为夫妻。可惜战火蔓延,书生被征入伍,战死沙场;歌女日夜等候,最终郁郁而终。
"第二世..."杨玉环泪流满面,"我们又错过了。"
第三幅画面展开,正是今生的李隆基与杨玉环。从洛阳初遇,到长生殿定情,再到马嵬坡死别...每一个重要时刻都在镜中重现。最后画面定格在东海重逢,两人相拥而泣的场景。
镜光渐暗,最终恢复如常。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杨玉环的低泣声。
"三生三世..."李隆基声音沙哑,"原来我们缘分如此之深。"
杨玉环抚摸着镜面:"扶苏公子放我逃生时说的那句'愿来世再续前缘',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像发生在昨天。"
李隆基浑身一震:"朕也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放走一个女子,说了同样的话...原来那不是梦,是前世的记忆!"
李泌深深叹息:"三世情缘,确实感人。但这还不足以打动天庭..."他忽然住口,从怀中取出剧烈震动的玉简。
玉简自动展开,浮现出一行金字:"仙宗使者李泌听令:即刻带回太真魂魄,不得有误!若再拖延,削去仙籍,永堕轮回!"
李泌面色惨白,额间金印明灭不定。
"道长..."杨玉环轻声道,"不必为难。我..."
"不!"李隆基猛地站起,"朕绝不会让玉环再离开!"他转向李泌,"若天庭非要惩罚,就惩罚朕好了!"
李泌苦笑:"太上皇,天规无情..."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高力士匆匆跑出去查看,很快又慌慌张张地回来:"大家!不好了!城中积水已没过腰际,许多民宅倒塌,百姓流离失所!"
李隆基冲到窗前,只见长安已成水乡泽国,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家具、衣物,甚至牲畜尸体。更可怕的是,雨势丝毫未减,反而越下越大。
"龙族在加速催动洪水。"李泌沉声道,"他们想一举摧毁人间对太真仙子的信仰。"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城南第一座太真祠在洪水中轰然倒塌!
杨玉环捂住心口,痛苦地弯下腰:"我能感觉到...那些祈祷的百姓突然陷入绝望...他们的哭声..."
李隆基扶住她,突然发现她腕上的玉镯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原本青翠的玉质中,出现了丝丝金线,构成一幅山水图案,仔细看去,竟是蓬莱仙山的轮廓!
"玉环,你看!"
杨玉环也注意到了玉镯的变化:"这是...蓬莱?"
李泌凑近一看,大惊失色:"香火愿力正在重塑玉镯!这已不是普通的阴阳同心佩,而是..."他忽然顿住,似在思索什么。
正说着,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城南太真祠已毁,但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纷纷跪在水中,朝着兴庆宫方向跪拜,口中呼唤着"太真娘娘救命"。
随着祈祷声越来越响,长安上空厚重的乌云竟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束金光直射而下,照在兴庆宫顶。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金光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人形虚影,正是祈祷的百姓模样!
"众生愿力...竟强大如斯!"李泌惊叹,"这已不是普通香火,而是万民同心发出的宏愿!"
金光所到之处,雨势顿减,水位也开始缓慢下降。杨玉环的身体在这金光照射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实在,连肤色都透出健康的光泽。
李隆基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发现触感竟如青年时期般浓密。
"这..."他惊讶地看向李泌。
李泌若有所思:"众生愿力在反哺二位。但这种情况前所未见,贫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突然,玉简再次震动,又一道天庭诏令浮现:"三界秩序大乱,即刻处置!"
李泌面色更加难看:"来不及了...天庭已察觉到异常。"
杨玉环望向窗外的金光,又看看自己变化中的玉镯,突然下定决心:"三郎,我想试试。"
"试什么?"李隆基紧张地问。
"接受这些愿力。"杨玉环指着空中无数细小的金色人影,"他们需要我...也许这就是铁拐李说的'奇迹'。"
李隆基握紧她的手:"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杨玉环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们已经错过两世,这一世,我绝不放手。"
她转向李泌:"道长,请告诉我,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接纳这些愿力?"
李泌沉思良久,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三生镜可照见前世,也能连通众生念力。若太真仙子通过此镜与祈祷的百姓建立联系..."
"那就试试!"杨玉环毫不犹豫地抓住三生镜边缘。
李隆基也立刻上前,与她一起握住铜镜。就在两人同时接触镜面的刹那,一道前所未有的强光爆发,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镜中不再是过去的影像,而是实时显现出大唐各地受灾的景象——黄河决堤处,灾民们围着一尊杨玉环的木雕跪拜;长江岸边,百姓将她的画像高举过头顶,祈求洪水退去;甚至连遥远的岭南,都有妇孺对着简陋的太真祠哭求...
每一个祈祷的人都化作一点金光,通过三生镜汇聚到杨玉环身上。她的衣裙无风自动,发丝飞扬,整个人笼罩在神圣的金光中。
"玉环!"李隆基惊呼,却无法松开手,仿佛被镜面吸住。
更惊人的是,他腕上的玉佩自动飞出,与杨玉环的玉镯在空中相撞,却没有碎裂,而是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块完整的圆形玉璧,一面刻着"三生",一面刻着"同心"!
"三生同心玉!"李泌激动得声音发颤,"传说中只有三世情缘的眷侣才能凝聚的宝物!"
玉璧缓缓落下,悬浮在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触碰,玉璧立刻一分为二,变成两块半圆,分别融入他们的心口。
"啊!"杨玉环轻呼一声,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李隆基同样感受到奇妙的变化——不仅是身体变得年轻,更重要的是,他仿佛能感知到大唐每一寸土地上的悲欢,特别是那些正在祈祷的百姓的期盼。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君王本当与百姓同心..."
李泌的玉简突然再次震动,但这次浮现的文字让他脸色大变:"不好!四海龙王催动九龙控水玺,要发动最后冲击!目标是...长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雷鸣般的轰响,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从东方向长安城压来!水墙上隐约可见四条巨龙的身影,正张牙舞爪地催动浪涛。
城中百姓惊恐万状,哭喊声震天。杨玉环透过三生镜看到这一切,心如刀绞。
"三郎,我必须做些什么!"她挣脱李隆基的手,冲向殿外。
"玉环!"李隆基急忙追上。
二人站在兴庆宫最高处,望着逼近的巨浪。杨玉环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腕上玉镯金光大盛:"以我太真之名,愿承众生之祈——"
她的话语化作有形音波,与玉镯金光一起扩散开去。所到之处,惊慌的百姓突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向她的方向。
"请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杨玉环的声音神奇地传遍长安,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数金色光点从百姓身上升起,汇聚成一条金色河流,环绕在杨玉环周围。巨浪越来越近,已能听见龙族的咆哮声。
李隆基突然上前一步,与杨玉环并肩而立:"朕与贵妃同在!"
他心口的半块玉璧发出耀眼白光,与杨玉环的金光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笼罩整个长安城。
巨浪轰然撞上光幕,地动山摇!四条巨龙在水墙中愤怒咆哮,不断冲击,却无法突破。
"坚持住!"李泌高声喊道,"众生愿力与三世真情,连龙族也无法轻易击破!"
杨玉环面色苍白,身体又开始虚化,但她咬牙坚持。李隆基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玉璧传递给她。
"三郎..."杨玉环虚弱地笑了笑,"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李隆基眼中含泪:"永远在一起。"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四海龙王,还不住手!"
四条巨龙闻声一颤,水墙顿时矮了半截。云层分开,西王母乘着青鸾降临,身后跟着十二名金甲神将。
"西王母!"东海龙王敖广现出人形,怒目而视,"你纵容仙凡相恋,扰乱三界,还敢阻拦我等?"
西王母冷笑:"本宫奉玉帝之命,特来查看三界异动。尔等擅自发动洪水,祸害苍生,该当何罪?"
敖广不甘示弱:"若非太真仙子受人间香火,干扰阴阳,我等何必..."
"住口!"西王母厉喝,"玉帝已有旨意:杨玉环与李隆基三世情缘,感天动地,加之人间愿力鼎盛,特准太真还阳一年之约不变。尔等速速退去,否则定按天规严惩!"
敖广还要争辩,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紫色雷霆,正中他头顶。敖广惨叫一声,跌落云端。其余三条龙王见势不妙,慌忙收起洪水,逃之夭夭。
雨过天晴,阳光重新普照长安。杨玉环力竭倒下,被李隆基一把抱住。她的身体轻如羽毛,半透明状,似乎随时会消散。
"玉环!坚持住!"李隆基急切地呼唤。
西王母降下云头,来到二人面前。她凝视杨玉环片刻,叹了口气:"痴儿,你可知强行接纳众生愿力,几乎魂飞魄散?"
杨玉环虚弱地点头:"弟子...甘愿..."
西王母又看向李隆基:"唐皇,你本有二十年阳寿,今日为救玉环和百姓,已耗去大半。如今只剩...一年不到了。"
李隆基坦然一笑:"能与玉环同生共死,朕心满意足。"
西王母动容,从袖中取出一支金钗,插入杨玉环发髻:"此钗名'定魂',可助你稳固魂魄。一年之后..."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李泌上前跪拜:"娘娘,那天庭..."
西王母摆手:"玉帝感念二人真情与万民祈愿,特赦此次。但天规不可废,一年之约不变。"她深深看了李隆基和杨玉环一眼,"好好珍惜这最后时光吧。"
说完,她乘青鸾而去,十二金甲神将紧随其后。
李隆基抱着杨玉环回到殿中,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锦被。杨玉环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身体也重新凝实。
"三郎,"她轻声道,"我们还有一年..."
李隆基握住她的手:"三百多天,八千多个时辰...每一刻都珍贵。"
窗外,劫后余生的长安城上空,出现了一道横跨天际的彩虹。百姓们走出家门,对着兴庆宫方向跪拜,感谢太真娘娘显灵退洪。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跛脚老道拄着铁拐,望着彩虹微笑:"三生石上旧精魂,此身虽异性长存。妙哉,妙哉!"
他取下腰间葫芦痛饮一口,唱着俚曲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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