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清晨，杨玉环对镜自照，指尖轻抚腰间那道已经延伸至胸口的淡金色纹路。纹路如今形成一个完整的沙漏形状，上端的金色细沙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流向下端。

"又过了一天..."她轻声自语，迅速穿好衣裙遮盖住沙漏标记。转身时，发现李隆基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出神。

"三郎，怎么醒得这么早？"杨玉环坐回床沿，为他披上外衣。

李隆基收回目光，强打精神笑道："梦见一个有趣的日晷，晷针影子指在'午时三刻'，就醒了。"

杨玉环手指微微一颤——这是李隆基连续第七天梦见日晷了，每次影子都比前一日更接近"午时"，象征着他们所剩无几的时间。

"今日想做什么？"她转移话题，"御花园的桂花开了，香气能飘到寝殿来呢。"

李隆基握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朕都陪你。"

这已成为他们每日的默契——不问还有多少时间，只问今日如何度过。

用过早膳，高力士匆匆进来："大家，肃宗陛下求见。"

李隆基与杨玉环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自那次冲突后，肃宗再未踏足兴庆宫。

"宣。"李隆基整了整衣冠。

李亨独自一人走进来，没有随从，甚至没穿龙袍，只着寻常儒衫。见到杨玉环，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贵妃娘娘。"

杨玉环侧身避礼："陛下折煞妾身了。"

李隆基示意他起来："皇帝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李亨不答，反而直直盯着杨玉环，眼中情绪复杂："真的是您...儿臣一直不敢相信..."

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贵妃娘娘，马嵬坡之事，儿臣日夜愧疚...当时形势所迫，不得不..."

杨玉环轻叹一声，上前扶起他："陛下不必如此。当时情势，妾身明白。"

李亨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这是儿臣近日所得，请父皇和娘娘过目。"

李隆基展开画轴，是一幅《太真祈福图》，画中杨玉环衣袂飘飘，正在为灾民祈福。奇特的是，画上竟有点点水渍，像是泪痕。

"这是..."

"长安城外新建的太真祠中的圣像，"李亨解释道，"自洪水退后，这尊双人圣像——父皇与娘娘并肩而立——时常自行落泪，泪滴可治百病。百姓争相供奉，香火极盛。"

杨玉环惊讶地接过画轴，手指刚触到那些"泪痕"，突然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无数百姓跪拜的场景。她隐约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画中流入体内，胸口的沙漏标记微微发热。

"三郎，你感觉到了吗？"她急切地问。

李隆基点头，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璧——正是那日与杨玉环玉镯融合而成的三生同心玉的一部分。玉璧此刻正泛着柔和的青光。

李亨看到玉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

"一块古玉罢了。"李隆基轻描淡写地收起玉璧，"皇帝今日来，不只是为送画吧？"

李亨深吸一口气："儿臣是来请罪的。这些日子，儿臣夜夜梦见马嵬坡...梦见贵妃娘娘..."他声音哽咽，"今日一见，才知娘娘果真重生。儿臣愿弥补过错，从今往后，父皇与娘娘但有所需，儿臣必当竭力满足。"

李隆基审视着儿子，见他神情恳切，不似作伪，终于点点头："有心了。"

李亨又道："还有一事。近日长安城来了个东海琴师，技艺高超，尤擅《霓裳羽衣曲》。儿臣疑其来历，派人查探，却发现..."

"发现什么？"杨玉环问。

"此人每日变换住处，且居所附近常有水渍。更奇怪的是，有孩童说看见他眼睛在夜里发光..."李亨压低声音，"儿臣怀疑，与之前的水患有关。"

李隆基眉头紧锁："东海来的...难道是龙族？"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正是《霓裳羽衣曲》的调子！

"是他！"李亨变色，"那琴师怎会到兴庆宫外来？"

李隆基示意高力士出去查看。不多时，高力士带回一个俊美非凡的年轻男子，怀抱一把古琴，举止优雅。

"草民敖丙，参见太上皇，参见陛下，参见...娘娘。"琴师行礼的姿态有些怪异，像是不太习惯人间礼节。

李亨冷声道："大胆！谁准你擅闯禁宫？"

敖丙不慌不忙："回陛下，草民受城南太真祠主持所托，为娘娘献曲祈福。适才在宫门外试琴，不想惊动圣驾，罪该万死。"

杨玉环仔细打量这位琴师。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肤白胜雪，最奇特的是那一头泛着蓝光的黑发，和一双略微竖瞳的眼睛。

"你从东海来？"她突然问。

敖丙微笑："娘娘明鉴。草民祖籍东海之滨，世代以打渔为生。因酷爱音律，游历四方学艺。"

李隆基总觉得这琴师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霓裳羽衣曲》乃朕亲手所作，民间流传不全。你从何处学得完整版本？"

敖丙不卑不亢："草民曾遇一位老乐工，自称当年在长生殿伺候过，传授此曲。今日得见原创者，恳请指点。"

说着，他轻抚琴弦，流畅地弹奏起来。琴音如流水淙淙，竟比李隆基记忆中的版本更加精妙，尤其是中间一段描绘蓬莱仙境的段落，简直如同仙乐。

杨玉环听得入神，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奇怪的是，她每唱一句，腕上的玉镯就亮一分，而敖丙的眼睛也随着亮度增加而眯起，像是被强光刺激。

李隆基注意到这一细节，心生警惕："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高力士，赏。"

敖丙识趣地停下，躬身退下。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杨玉环一眼："娘娘若喜欢，草民随时愿为您演奏。听说月圆之夜，此曲别有韵味..."

待琴师走后，李亨立即道："父皇，此人可疑至极！儿臣这就派人..."

"不必。"李隆基摆手，"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朕自有打算。"

李亨不敢多言，又寒暄几句便告辞了。临走时，他悄悄塞给高力士一块令牌："凭此可随时调遣朕的贴身侍卫。"

夜幕降临，李隆基与杨玉环在庭院中赏月。今夜的月亮格外圆，银辉洒满兴庆宫。

"三郎，那琴师..."杨玉环欲言又止。

李隆基点头："朕也察觉了。他弹到蓬莱那段时，指法中有水波荡漾之势，非人力可为。"

杨玉环轻抚玉镯："而且他一靠近，玉镯就有反应。我怀疑..."

"是龙族。"李隆基沉声道，"极可能是冲这三生同心玉来的。"

正说着，玉镯和玉璧同时亮起，投射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在二人面前——那是他们前世的片段，但比三生镜中看到的更加详细。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每一世临终时，都有一块类似的玉器出现在他们身边，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杨玉环惊讶地看着新出现的画面，"我们死后，这玉一直在守护我们的魂魄？"

李隆基同样震惊："难道这三生同心玉，一直跟随我们轮回转世？"

突然，玉璧投射出一段从未见过的影像——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铸造这块玉器，看那衣着打扮，竟像是...铁拐李？

画面戛然而止。玉镯和玉璧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郎，那位铁拐李道长，到底是什么人？"杨玉环低声问。

李隆基摇头："朕也不知晓。但他送我们的并蒂莲，确实神奇。"

杨玉环突然想起什么："那琴师说，月圆之夜《霓裳羽衣曲》别有韵味...明日就是十五了..."

"朕知道。"李隆基握紧她的手，"明日我们就在长生殿设宴，邀他前来演奏。是人是龙，一探便知。"

杨玉环靠在他肩头，望着越来越圆的月亮，胸口的沙漏标记隐隐发热。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次日黄昏，长生殿前张灯结彩，仿佛回到了开元盛世的繁华景象。李隆基特意命人取出珍藏多年的霓裳羽衣，让杨玉环换上。

"三郎，这..."杨玉环抚摸着华美的舞衣，眼中泪光闪动。

李隆基为她戴上金钗："今日，朕要看你再跳一次《霓裳羽衣曲》。"

敖丙如约而至，见到盛装的杨玉环，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娘娘风采更胜传闻。"

李隆基注意到，琴师今日特意穿了一袭蓝袍，腰间配着一块鱼形玉佩，行走间隐隐有水流声。

"开始吧。"李隆基在主位坐下，暗中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会意，悄悄退出去布置侍卫。

琴声响起，杨玉环翩然起舞。虽然多年未跳，但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仿佛昨日才练习过。奇妙的是，她腕上的玉镯随着舞姿发出悦耳的铃声，与琴音相和。

李隆基手持玉璧，仔细观察敖丙的一举一动。当舞至高潮处，他清楚地看到琴师的指甲突然变长，泛出蓝色光泽，而琴弦上竟凝结出细小的水珠！

"果然不是凡人..."李隆基心中暗忖。

曲终舞罢，杨玉环微微喘息着行礼。敖丙放下古琴，由衷赞叹："娘娘舞技，天上人间独一无二。"

"琴师过奖了。"杨玉环微笑，"不知可否请教，那段蓬莱仙境的指法，是从何处学来？"

敖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个...是草民自己揣摩的。"

李隆基突然开口："揣摩得如此逼真，除非亲眼见过蓬莱。"他直视琴师，"敖丙...或者该称你为敖广之子，东海龙太子？"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敖丙面色一变，随即哈哈大笑："不愧是唐皇，眼光毒辣。"他的身体突然拉长变形，转眼间化作一条丈余长的蓝龙，盘旋在殿梁之上！

"保护太上皇！"高力士带着侍卫冲进来，却被龙尾一扫，全部跌倒在地。

蓝龙口吐人言："唐皇不必惊慌，本太子今日来，只为取回属于龙族之物。"

"龙族之物？"杨玉环护在李隆基身前，"这里哪有你的东西？"

蓝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三生同心玉！那本是我东海龙宫的镇宫之宝'轮回璧'，千年前被铁拐李盗走。今日感应到它在你们身上，特来取回！"

李隆基冷笑："荒谬！此玉明明是我与玉环三世情缘所化，怎成了你龙宫之物？"

蓝龙不再多言，张口喷出一股水箭，直取李隆基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杨玉环腕上玉镯光芒大盛，形成一道光幕挡住水箭。

"找死！"蓝龙怒吼，整个长生殿为之震动。它甩动龙尾，击碎数根殿柱，瓦砾纷飞中直扑二人！

李隆基护住杨玉环，手中玉璧突然自动飞起，在空中急速旋转，发出刺目强光。蓝龙被光照到，惨叫一声，跌落在地，重新化为人形。

"不可能！"敖丙嘴角流血，难以置信地看着玉璧，"轮回璧怎会认你们为主？"

玉璧回到李隆基手中，同时杨玉环的玉镯也脱腕飞出，两块半玉在空中合二为一，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璧。璧上浮现出四个金字："情坚撼天"。

敖丙见状，面露惧色："你们...你们竟然激发了轮回璧的真正力量..."他挣扎着爬起来，化作一道蓝光遁出殿外，只留下怨毒的声音，"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长生殿恢复平静，只有断裂的梁柱和满地的瓦砾证明刚才的惊险。玉璧重新分开，回到二人手中。

高力士等人慌忙上前："大家，娘娘，没事吧？"

李隆基摇头，关切地看着杨玉环："吓到了吗？"

杨玉环却盯着玉璧，若有所思："三郎，我觉得...这玉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铁拐李、龙族、西王母...似乎都被牵扯其中。"

李隆基点头："朕也有同感。但眼下..."他看了看残破的长生殿，"先离开这里吧。"

走出殿门，夜空中明月高悬。杨玉环忽然按住胸口，面色一白。

"怎么了？"李隆基紧张地问。

杨玉环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沙漏又流下了一些。"

李隆基心中一痛，知道他们所剩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流逝的时光。

月光下，两个身影相依而立，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延伸到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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