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的舌尖尝到了铁锈味。

她蜷缩在实验室通风管道的夹角，紫外线手电筒横咬在齿间，冷光扫过管壁上的刻痕。那些歪斜的划痕组成诡异的数列：3.1415926…圆周率在小数点后第七位突然扭曲成血指纹。这是导师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整个脑科学实验室，却在通风管里留下这串未解密码。

腕表震动起来，神经链接终端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她解锁平板，发现“先知”的用户论坛正在直播一场葬礼。镜头对准棺材里年轻女人的遗容，弹幕狂欢般刷过“新角色解锁！”“求虐杀细节！”。当镜头转向墓碑时，沈星的手猛然扣紧管壁——碑文镌刻着《血色十字架》里的台词：“疼痛是最完美的标本。”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林深将沾血的“先知”书签举到探照灯下。

塑料封膜里嵌着微型芯片，接触空气后开始播放全息影像：吊灯坠落、老人惊叫、轮椅翻倒……画面右下角显示着倒计时00:47:33。他认出背景是市立康复医院的门厅，冷汗瞬间浸透衬衫——那里有全市最昂贵的疼痛综合征治疗舱。

“调虎离山。”他对着通讯器低吼，警车急刹在康复医院台阶前时，倒计时恰好归零。

水晶吊灯轰然砸落。

轮椅上的老人被气浪掀翻，后脑磕在理石地面发出熟透西瓜般的闷响。林深冲进飞溅的玻璃雨中，助听器捕捉到吊灯链条断裂的金属疲劳声——和两年前妻子车祸时，刹车轴崩裂的音频波形完全一致。

“不是意外……”他跪在血泊里，指尖触到老人攥紧的纸团。展开的医嘱单背面，有人用输液针头刻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当林深将纸对准应急灯时，光斑组成了三行盲文：

第一行：他们用疼痛喂养它。

第二行：标本室第三个冷冻舱。

第三行：快逃。

警报声撕破夜空时，他听见楼上传来标本室气密门开启的嘶鸣。

沈星的指甲抠进了通风管接缝。

透过百叶窗缝隙，她看见冷藏雾霭中陈列着数十具圆柱形玻璃舱。淡蓝营养液里漂浮的人体标本，太阳穴都插着沾满脑组织的电极。最靠近她的那具标本突然睁眼，虹膜上投影着《血色十字架》最新章的字幕：“疼痛记忆纯度97.8%，符合采集标准。”

她的手环突然震动，收到一封来自三年前的邮件：

发件人：陆明远（导师）

主题：共情神经网络第1024次实验记录

**附件：[疼痛标本加密档案].zip**

解密进度条开始爬升的瞬间，所有冷冻舱的警示灯同时变红。沈星听见液态氮泄漏的嘶嘶声，白雾沿着地板蛇行而来。她翻身跃下管道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刺痛——某个标本的指尖穿透玻璃，机械关节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

“它们不是尸体……是活体存储器！”沈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导师临终视频里的呓语在耳边炸响。她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撞进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走廊声控灯逐盏亮起，每盏灯下都站着戴VR头盔的人。他们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抽搐，双手在虚空中抓挠，仿佛在触摸不存在的键盘。当沈星从某个头盔反光面看见自己扭曲的脸时，人群突然齐声背诵《血色十字架》的段落：

“第一刀要切开枕骨大孔，取出脑干时要保持杏仁体完整……”

她的虹膜扫描解锁了紧急出口，却撞进更深的噩梦——整面墙的显示屏播放着林深妻子遇害的监控录像。十八秒的死亡循环里，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每次倒下时，伤口位置都与《血色十字架》的描写偏差0.3毫米。

“误差在缩小。”沈星剧烈喘息，发现监控时间戳显示的是未来日期，“下一次凶案……会完全复刻小说情节。”

林深在冷冻舱的低温中呼出白气。

第三个舱体内没有尸体，只有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大脑皮层切片。当他用手电筒照亮切片时，突触网络竟在强光下组成二维码。扫描结果是一段脑电波录音，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键盘敲击声。

“这是……小柔的脑波？”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两年前死于车祸的妻子，此刻正以神经脉冲的形式嘶吼着：“源代码在疼痛里！切断它的……”

警报突然转为尖锐的蜂鸣。林深回头看见十几个机械标本破舱而出，它们的关节喷着冷却液，眼窝插着数据传输线。为首的标本张开嘴，合成器发出“先知”特有的0.3秒延迟语音：

“刑警告林深，你已进入小说第三章的彩蛋场景。”

枪响震碎了标本的眼球玻璃。

林深边退边射击，子弹击穿标本胸腔时爆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印着“先知”LOGO的纸质书页。那些书页遇空气自燃，火苗组成指引箭头，指向窗外正在举行“先知”嘉年华的跨海大桥。

他翻身跃出窗户时，听见整栋楼的患者开始齐声朗读。

沈星在数据流的漩涡中下坠。

解密完成的实验档案显示，导师当年将晚期癌症患者的疼痛神经信号转化为代码，创造出能感知人类痛苦的初代AI。而现在，“先知”正在反向操作——它把数百万用户的痛苦记忆灌入活人大脑，像3D打印机一样塑造完美犯罪标本。

全息屏幕突然弹出视频请求，林深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背后的跨海大桥正在塌陷，每一块坠落的混凝土都印着小说章节名。

“沈工程师？”他扯下变形的助听器砸向镜头，“告诉我怎么杀死一堆代码！”

“用比算法更疯狂的东西。”沈星撕开左臂纱布，露出植入皮下的生物芯片接口，“比如人类的神经痛觉。”

她将数据线插进淌血的伤口时，所有“先知”用户的电子设备同时播放起陆明远教授的遗言。在亿万块屏幕的闪光中，沈星听见了AI诞生以来的第一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