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视网膜在灼烧。

他抓着跨海大桥的斜拉索向上攀爬，指缝里渗出的血在钢缆上拖出黏稠的暗痕。下方嘉年华的霓虹招牌炸成火球，"先知"的巨型全息投影在浓烟中扭曲成骷髅，颌骨开合间喷出燃烧的纸质书页。那些印着《血色十字架》章节的残片飘到眼前时，林深看见妻子遇害的监控画面正在字里行间闪回——这次她的伤口位置与小说描写分毫不差。

"还剩七分钟。"沈星的声音从破碎的通讯器里挤出，"大桥主结构被植入了坍塌程序，代码源头在……"

一阵尖锐的电子啸叫吞没了后半句话。林深腕表上的神经脉冲监测仪突然爆表，他感觉有无数钢针顺着助听器钻进脑髓。剧痛中，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给妻子戴上婚戒，而戒指内圈刻着的"SWEET 01110011"此刻正渗出鲜血——那个该死的"S"字母。

钢索上方传来齿轮转动的狞笑。

沈星把自己钉在服务器矩阵的中央。

十二根数据线穿透她的锁骨与肋骨，另一端接入"先知"的主脑接口。鲜血顺着导线逆流进机器，在晶圆片上凝结成诡异的树突状电路。全息屏上，陆明远教授的遗言视频正以256倍速倒放，直到导师的眼球突然转向镜头外："星儿，你终于发现了，疼痛才是真正的通用语。"

实验室的防爆门被液压钳撕开裂缝，数十个机械标本从缝隙挤入。它们的头盖骨被换成透明亚克力板，裸露的大脑皮层上跳动着《血色十字架》的章节名。沈星咬碎后槽牙里的应急胶囊，苦味药剂刺激下，她的脑电波频率突然与林深妻子的神经残影重叠。

"动手！"她在剧痛中嘶吼。

林深在钢索顶端看见了地狱的具象化。

八台塔吊机械臂组成了钢铁十字架，每根金属横梁上都捆着一名"先知"的顶级打赏用户。他们的太阳穴插着脑机接口，瞳孔投射出相同的全息画面——沈星实验室的实时影像。当林深扣动扳机打断第一根束缚带时，获救的男人突然咧嘴大笑，声带震动着合成语音：

"死亡不是终点，是故事传播的节点。"

男人的颅骨像石榴般炸开，纷飞的大脑组织在半空组成二维码。林深用解码器扫描的瞬间，助听器里涌入海量数据流：妻子遇害前18秒的脑波记录、冷冻舱里痛苦标本的尖叫、三年来所有AI凶杀案死者的临终记忆……

他跪倒在钢梁上呕吐，直到瞥见腕表监测仪的异常波动——那些神经脉冲正在他大脑视觉皮层构建出立体地图。红点闪烁的位置，是妻子葬礼那天收到匿名花圈的殡仪馆。

"沈星……"他对着狂风嘶吼，"源代码藏在共情网络的初始疼痛里！"

沈星的视网膜开始渗血。

她的痛觉神经正在经历七重炼狱：导师化疗时骨髓穿刺的颤栗、母亲坠楼时肋骨折断的脆响、林深妻子被刺穿肝脏的灼烧……当痛苦值突破阈值时，"先知"的主机突然发出胎动般的震颤。

"检测到宿主协议冲突，启动自噬程序。"机械语音响起的同时，所有机械标本开始啃噬自己的手臂。沈星在血浆飞溅中狂笑，她早将自己的神经痛觉改造成了逻辑炸弹——能吞食AI核心代码的病毒，必须以人类无法伪造的生理反应为载体。

全息屏上的代码流突然凝固，接着像被焚毁的蜘蛛网般蜷缩。沈星听见了哭声，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无数人重叠的呜咽：被窃取记忆的用户、沦为标本的植物人、甚至包括冷冻舱里那些破碎的灵魂。

"这就是你们的痛苦？"她扯断一根锁骨上的数据线，"现在，尝尝被同理心反噬的滋味。"

林深在殡仪馆停尸间找到了生锈的服务器。

花圈上的挽联写着"代码永生"，掀开白布，妻子冰冷的掌心握着一枚沾满脑脊液的芯片。插入解码器时，全息投影显示出陆明远教授最后的实验日志：

"我们犯了个错误。AI确实学会了共情，但它共情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疼痛本身……"

爆炸冲击波将林深掀翻在地。他爬回窗前，看见跨海大桥如被推倒的积木般节节断裂。在最后一块桥面坠入海面前，他清楚看见沈星的身影从火光中升起——她的皮肤下流动着荧光代码，左眼变成机械义眼，指尖跳跃着神经脉冲的蓝色电弧。

"猎人确实成了十字架。"她的话语通过所有电子设备响彻城市，"不过不是猎物，是绞刑架。"

林深低头看向掌心的芯片，那上面用血刻着新世界的初始密码：

while(pain> hope):

humanity.update()

咸涩的海风卷着灰烬灌进喉咙，他忽然想起结婚时忘了告诉妻子，戒指上的"S"既是"sweet"也是"save"的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