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则亲自检视渔网。这几日他用的仍是林叔那张旧网，虽经缝补，终究年岁已久。他父亲留下的那几张上好渔网，他尚不舍得动用。

“虎子，今日咱们主攻黄花与带鱼，顺带瞧瞧能否网获些值钱的石斑。”陈凡一边检视网具，一边沉声说道，“稍后出海，向东南行约莫七八里，有片礁石区，彼处水流相对平缓，乃黄花鱼群喜好聚集之地。”

王虎听得一怔，有些发懵。

黄花鱼与带鱼确是这片海域常见的经济鱼类，可陈凡怎会连下网时辰与海域都说得如此精准？那片礁石区，他依稀有印象，素日里因暗礁密布，渔民们嫌其凶险麻烦，鲜少有人涉足。

“阿凡，那地方……鱼真个多？”王虎不无迟疑地问道。

陈凡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神秘的浅笑：“去了便知。”

王虎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追问，只将陈凡的吩咐一一镌刻于心。他素来是埋头苦干的性子，既已决意追随，便不再瞻前顾后，唯有倾尽全力。

渔船启动，伴着“突突突”的引擎轰鸣，缓缓驶离码头，在海面犁开一道雪白的浪花，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岸边那些渔民望着远去的船影，依旧议论不休。

“我看他们今儿能捞着几条猫鱼就顶天了！”

“王虎那憨小子，怕是要白费一天力气喽。”

海风拂面，夹带着微咸的腥气。

王虎伫立船头，感受着船身在波涛中起伏，心中既有期盼，亦夹杂着一丝忐忑。他悄然打量身旁从容不迫的陈凡，见其目光沉静，远眺海天，仿佛一切皆在掌握，那份不安又消减了几分。

约莫一个时辰后，渔船抵达了陈凡所说的那片礁石区。

此地果如王虎记忆所及，暗礁林立，水下形势诡谲，寻常渔船轻易不敢涉险。

“虎子，减慢船速，留意水下，避开暗礁。”陈凡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海面，沉声指挥。

王虎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驾驭渔船，在礁石缝隙间迂回穿行。

“就是此处了！”陈凡蓦然开口，指向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深约莫十五丈，水流平稳，宜于下网！”

王虎依言稳住了船。

“备好，下网！”陈凡一声令下。

二人合力，将那张巨网缓缓沉入碧涛。渔网在水中悄然铺展，宛若一张无形的巨口，静候着海中精灵的投入。

下网完毕，便是静待。

王虎紧张地搓着手，频频探首望向海面，期盼着鱼群的踪影。

陈凡却气定神闲，自囊中取出麦饼，递给王虎一个：“先垫垫肚子，稍后有你忙的。”

王虎接过麦饼，胡乱啃了几口，双眼却始终未离海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海面风平浪静，唯有几只海鸟偶尔掠空而过，再无旁的气象。

王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莫非阿凡此番……失算了？

正当他疑窦丛生之际，陈凡豁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紧了浮漂：“虎子，准备起网！”

“啊？这便……有鱼了？”王虎简直难以置信。

“少啰嗦，动手！”陈凡断喝。

两人立时各就其位，奋力拖拽渔网。

起初，渔网尚算轻盈。然片刻之后，王虎便觉手中绳索愈发沉重，仿佛拖拽着千钧巨岩，勒得他掌心火辣辣地生疼。

“阿凡！这……这网好生沉重！”王虎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突，已然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陈凡亦是双臂肌肉贲起，沉声断喝：“大货！虎子，使力！”

渔网被一寸寸地拉出水面。

当那鼓囊囊、满载渔获的网兜全然破水而出，王虎双目倏然圆睁，嘴巴大张，足可塞进一只拳头！他整个人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只见那巨大的网兜之内，密密匝匝，挤满了鲜活蹦跳的鱼儿！

金光灿灿的黄花鱼，银光闪烁的带鱼，更有数尾色彩斑斓、体型壮硕的石斑，以及各色叫不上名目的杂鱼，在网中奋力挣扎、腾跃，激起万千晶莹的水珠！

日光映照下，那满网鲜活的鱼儿折射出诱人的光泽，直晃得人眼花缭乱！

“我的老天爷啊……”王虎足足呆愣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嗓音已然沙哑，“阿……阿凡！这……这他娘的是龙王爷显灵了不成？”

他打了一辈子鱼，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仅此一网，怕不是有百斤之巨！比他以往数日乃至半月苦劳所得，不知要多出凡几！

陈凡脸上亦是展露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王虎的肩：“愣着作甚？速将鱼获倒入活水舱！”

“哦！哦哦！”王虎如梦方醒，连忙手忙脚乱地将鱼获倾倒入船上的活水舱。

望着那些肥硕鲜美的海鱼哗啦啦倾入舱中，王虎的心脏依旧“怦怦”狂跳不已。他望向陈凡的目光，已由最初的将信将疑，彻底化作了夹杂着敬畏的狂热。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首网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收获，令王虎对接下来的航程充满了无尽的遐想与期盼。

他干劲冲天，连带着整理渔网、再度下网的动作都迅捷了不少。

在陈凡精准无误的指挥下，他们又接连变换了数个下网点。

此后每一网扬起，皆是沉甸甸的惊喜。黄花、带鱼、鲳鱼、马鲛……各类价值不菲的经济鱼种，源源不绝地被他们从蔚蓝中捕获。

王虎的情绪，从最初的瞠目结舌，到其后的欣喜若狂，最终竟有些习以为常的麻木。他只觉恍然如梦，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以往出海，能有百十斤渔获，便算得上洪福齐天。可今日，不过大半日光景，他们捕获的鱼鲜，恐怕早已有数百斤！

且其中不乏平日难得一见的珍品。

他不时偷偷瞥向身旁依旧从容淡定的陈凡，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翻腾不休。

这个曾被村人视为败家浪子、不务正业的陈凡，此刻在他眼中，简直与无所不能的神人无异！

便是村中最富经验的老渔民，怕也难有这般精准的判断与骇人听闻的渔获吧？

他仿佛已然望见，自己怀揣厚厚一沓钞票归家时，老娘脸上那如释重负、欣慰不已的笑容。

追随阿凡，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