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爬过屋檐。院里竹影斜长。
苏晴坐在小马扎上。仔细洗着衣服。她肚子里的娃！快五个月了！
小肚子微微鼓着。
干活时，她格外小心。
苏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脸温柔甜蜜。阿凡出海有段时间了。她心里想着。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胖胖的人影！气冲冲的！猛地闯了进来。
“晴儿！我的儿啊！”
那声音！尖锐又熟悉！像针一样。
狠狠刺进苏晴耳朵。
苏晴洗衣服的手，瞬间停住。她猛地抬头。一脸错愕。
是她妈。周桂兰。
周桂兰几步就冲到苏晴面前！
一把！
死死抓住她的手！
她那双平时厉害又有点刻薄的眼睛！此刻！竟然全是着急和心疼！从头到脚！
狠狠打量着苏晴。
“我的儿！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周桂兰声音都带了哭腔！“脸蜡黄！眼窝都陷进去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
拉着苏晴就往屋里拽。
“快！快进屋！让娘好好看看！”
苏晴被她猛地一拉。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赶紧站稳。
“娘，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小声说。
周桂兰哪还听得进这些！
一双眼睛！像老鹰一样！飞快地扫着这间破得不行的渔家小屋！屋子很小。
一眼看到头。泥巴墙！被烟熏得黑乎乎的！
几件破烂家具。！
歪歪扭扭地放着。
看着就穷酸。唯一好点的。
是炕上那块崭新的天青色布料。
还有旁边一小堆针脚细密的小孩衣服。
看着挺可爱。
周桂兰的脸！在看清这屋里景象的瞬间。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黑得像要下暴雨。
“这……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她声音都在抖。
手指着那张一动就“吱呀”响的破木床。
又指着那简陋的不像样的灶台。
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
“晴儿！你……你就住在这种猪窝都不如的地方？”
苏晴被她妈这话！
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娘，阿凡他……他已经尽力了。这屋子，也是他用心收拾过的。”
“收拾？这也配叫收拾？”周桂兰的声调！瞬间拔高了八度。
怒火“蹭蹭”往上冒。
直冲脑门。
“那个陈凡呢？他又死到哪里去了？”
“莫不是又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
“抛下你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在家！他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娘！阿凡他出海打鱼去了！”苏晴急忙辩解！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他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
周桂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神像冷箭一样！
狠狠射向苏晴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看他！仍旧是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个不顶用的窝囊废！”
“晴儿啊！娘早就跟你说过！这陈凡根本不是好东西！你偏不听！”
“现在好了！活生生把自己作践成这个鬼样子！”
她说着。
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又一把拉起苏晴的手。
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伤心。“我的傻女儿！你这又是何苦啊！”
“当初你要是肯听娘一句话！嫁给隔壁村的张屠户！”
“他虽然长得是糙了点！可人家家底厚实啊！绝对不会让你受今天这种苦！”
苏晴轻轻甩开她妈的手。
低下头。
声音很小。
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坚定！
“娘，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现在我和阿凡……过得还行。”
“行？行在哪里？”
周桂兰看她这么犟。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嘴里吃的什么？这破屋子又是什么样？”
“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怕是连口像样的补品都吃不上吧？”
“再看看这屋子！我看耗子进来都得哭着走！”
她越说越激动！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晴脸上了。
“娘今天过来！就是要接你回家的！”
“这肚子里的骨肉！绝对不能生在这种破烂肮脏的地方！简直是作孽啊！”
苏晴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语气却异常坚决。
“娘！我不回去！”
“不回去？”
周桂兰眼睛瞪得溜圆！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晴儿！你是不是被那陈凡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也能熬得下去？”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把将苏晴拉到炕边坐下。
摆出长辈的架子。
语重心长。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决断！
“听娘的！跟娘回家好好养胎！”
“这孩子将来生下来！就跟我们苏家姓！”
“往后！娘再给你找个好人家！保证比这陈凡强一百倍！一千倍！”
“娘！”
苏晴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眼眶里水汪汪的！
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阿凡他真的变了！他现在每天辛辛苦苦出海打鱼！挣钱养家！对我跟肚子里的孩子，都特别好！”
“辛辛苦苦？他那种游手好闲的懒鬼！也知道什么是辛苦？”
周桂兰嗤之以鼻！
满脸都是不信！
“我看他不过是装模作样！骗你这种心思单纯的傻丫头罢了！”
“等他那股新鲜劲一过！保不齐又变回老样子！”
苏晴咬了咬下唇。
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娘，阿凡他以前确实不懂事，干了好多错事，让您和我都受了委屈。”
“可人又不是木头！谁能不犯错呢？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他现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直忙到天黑透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手上全是磨破的血泡！浑身都是咸腥的海风味！常常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微微停顿。
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温柔和心疼。
“可他只要一看到我，就会笑，笑得像个拿到糖的小孩。”
“他会把当天抓到的最新鲜的鱼，仔细给我炖汤。”
“会把赚来的铜板，一文不差地都交给我。”
“还会笨手笨脚地给我捶背揉肩。”
“他现在，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弥补以前的荒唐事，努力想给我们母子一个安稳的家。”
苏晴抬起头。
目光清澈如水。
直直看着她妈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