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潮如狱
青铜巨剑劈开第五具尸傀时,林寒的晶化右臂已蔓延至脖颈。混沌之气在玉质皮肤下奔涌,剑锋掠过之处,月光被绞碎成惨白的雪沫。那些挂着冰碴的林家尸骸异常难缠,即便被斩首,噬脑蛊仍会操控残躯继续爬行。
"坤位三步!"林雨的声音穿透尸嚎。少女蜷缩在镇魔窟石柱后,琉璃化的指尖在地面勾画着血色阵图。每道血痕亮起,冲近的尸傀便如陷泥沼——这是她在青铜门内觉醒的"画地为牢"之术,以精血为引,借地脉煞气筑墙。
赵无涯的冰龙撞碎第三道山门时,镇魔窟上方的天空开始滴血。不是幻觉,而是堕龙喷吐的九幽寒气与护山大阵残存灵光碰撞,将云层蒸成了血雾。独腿老者的青铜弩箭早已射空,此刻正以腿为刃,在尸潮中劈出森森骨路。
"小子,看好了!"盲眼老妪突然扯开道袍。千疮百孔的布料下,干瘪身躯上刻满剑诀,每个字符都在渗出黑血,"葬剑第二式——葬日!"
她枯瘦的手掌拍在青铜巨剑上,林寒顿觉有岩浆灌入经脉。混沌道体疯狂运转,晶化部位裂纹密布,剑锋却亮起刺目金芒。挥剑的刹那,整片战场的时间流速骤变,所有尸傀的动作迟滞如陷琥珀,唯有剑光化作赤虹贯空。
三百具尸傀同时汽化,冰晶在高温中炸成齑粉。赵无涯的冰龙首级轰然碎裂,露出藏身其中的本体:"倒是小瞧了这破落户..."
龙战于野
堕龙的咆哮震碎了最后一块阵基。
那百丈魔物挣脱半数锁链,断角迸发的幽光扫过山脊,草木瞬间枯朽成灰。林寒突然捂住心口——玉佩在疯狂震颤,与堕龙额间的玉茧印记共鸣。
"原来如此..."赵无涯抹去唇边冰渣,母蛊血线在指间勒出深痕,"青冥宗镇守的,竟是堕化的原初之种!"
冰龙残躯突然爆开,万千冰锥裹着噬脑蛊射向镇魔窟。独腿老者闪身挡在林雨身前,独腿炸成血雾,却化作符阵困住蛊群:"进窟!那孽畜的逆鳞下...咳咳...有初代掌教的斩龙钉..."
林寒的剑比思绪更快。葬剑诀撕开幽光屏障的刹那,他看见堕龙伤口中嵌着的青铜巨钉——与青冥宗山门残碑的材质如出一辙,钉身缠绕着褪色的血色符绳。
"哥,头顶!"林雨的尖叫混着骨裂声传来。赵无涯的冰剑穿透老妪胸腔,剑锋距离少女咽喉仅剩三寸。盲眼老妪却在笑,她炸开浑身补丁,裹尸布般的白绫将赵无涯拖入地裂。
"葬剑第三式..."老妪残躯化作飞灰前,将毕生剑意灌入林寒识海,"葬己!"
混沌同归
斩龙钉拔出的瞬间,时空静止了。
堕龙额间的玉茧应声破裂,露出半张与林寒一模一样的脸。混沌道体彻底失控,玉化如瘟疫般蔓延,右半身已完全晶化。林寒却在这诡异同步中明悟:这条堕龙,分明是三千年前另一个自己走火入魔的产物!
"原来轮回镜是这么碎的..."玉茧中的残魂轻笑,龙爪捏向林雨天灵,"现在,该补全因果了。"
青铜巨剑突然自行崩解。万千骷髅头化作黑潮缠住堕龙,每个眼眶都喷出混沌之火。林寒借着最后半分清醒,将斩龙钉刺入自己心口——以身为鞘,以魂为刃,这才是葬剑诀的真谛。
赵无涯的惨叫从地底传来。母蛊反噬让他浑身爆开血洞,却仍在狂笑:"杀吧!杀得越狠,离入魔越近..."
林雨的琉璃化已达胸口。少女突然扑向堕龙,任由龙爪贯穿肩胛,染血的手掌按在那枚玉茧上:"哥,醒来!"
玉佩应声而碎。轮回镜的虚影在月下闪现,映照出三千世界无数个林寒的结局。有称帝者枯坐云端,有入魔者血洗苍生,更多的是无声无息死在某个雨夜的蝼蚁...
"这样的天道..."堕龙残魂突然凄厉长啸,"不逆也罢!"
残月孤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冥宗只剩半座主殿屹立。
林寒抱着昏迷的林雨跪在废墟中,晶化已覆盖全身,唯有左眼还残余半分清明。赵无涯的冰剑碎片插在十丈外,母蛊反噬让他化作一滩脓血。堕龙重新被锁链缠绕,只是这次,钉入逆鳞的是林寒的半截玉化手臂。
独腿老者靠坐在断碑旁,用最后的灵力修补林雨心脉:"混沌道体每逆转生死一次,玉化便不可逆三分..."他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青冥山往西三千里,有座活人墓..."
盲眼老妪的裹尸布在晨风中飘摇,隐约拼成半卷《葬天诀》。林寒的视线开始模糊,耳畔却响起玄尘子残魂的叹息:"葬剑葬己葬苍生,原来第三式是..."
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镇魔窟轰然坍塌。有剑鸣自九幽深处传来,那是三千年前某个青冥弟子拔剑向天的回响。
玉蚀灵台
林寒的呼吸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
右半身已完全晶化,玉质肌肤下可见混沌之气凝成的黑白色脉络,如同被冰封的岩浆。左手指节屈伸时,能听见血肉与玉石摩擦的沙沙声——这是七十处玉化斑块相互倾轧的余音。最凶险的晶化已蔓延至膻中穴,每当月华临身,心口便显出蛛网状的裂纹,仿佛稍一喘息便会崩碎成玉屑。
"哥,东南三十里。"林雨跪坐在龟甲阵盘前,琉璃化的指尖悬在坎水位。少女耳后生出细密冰纹,乌发从发根开始褪成霜色,说话时唇间呵出的白气竟在半空凝成微小符篆,"赵家血傀换了南疆的尸陀林主旗,这次...有元婴压阵。"
活人墓的阴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袂,露出腕间跳动的青金色血管。自镇魔窟一战后,那些琉璃纹路便有了生命般游走,此刻正顺着地脉煞气的流向微微震颤——她在无意识间,竟能通感方圆百里的死气波动。
林寒以玉化右掌按住墓墙,裂纹顺着青砖蔓延。活人墓的甬道突然亮起幽蓝磷火,映出壁上三千幅玉化人像:有的生着龙角,有的背负剑骨,更多的则是浑身裂纹的破碎之躯。所有人的面容都与兄妹二人有七分相似,唯有眉心印记各不相同。
"第三百七十一代劫种..."他抚过一幅怀抱古琴的玉像,琴身纹路与自己的晶化脉络完全重合,"原来青冥宗历代守墓人,都是轮回镜养的蛊。"
琉璃映魂
子时的更漏滴血。
林雨在墓室中央点燃引魂香时,琉璃化的左眼突然淌出金液。香雾扭曲成狰狞鬼面,却在触及她指尖的瞬间温顺如绸——这是活人墓的"问阴"古术,以琉璃骨为媒,可通九幽冥土。
"西南地宫三层,藏着半截原初之树的气根。"她瞳孔中映出墓室倒影,每一块砖石都浮现出金色脉络,"但气根被...被我们的血养着。"
林寒的葬剑劈开墓砖,剑气搅碎三具守墓尸陀。腐肉下的金色树根疯狂扭动,断口处渗出的汁液竟与兄妹二人的血液同频共振。当玉化的手掌触及树根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识海:
三千年前青冥祖师挥剑斩断天梯,血雨中坠落的原初之种扎进他的心脏;七百年前某代守墓人剜出琉璃骨,将树根炼成续命灯芯;最近一幅画面里,父亲林震天跪在青铜门前,将染血的玉佩按进婴儿襁褓...
"原来我们生来就是容器。"林寒的玉化裂纹蔓延到下颌,"这截气根,是用历代劫种的血肉喂大的。"
墓室突然剧烈震颤。十八盏人皮灯笼同时炸裂,赵家元婴长老的冰剑穿透三层墓墙,剑身缠绕的噬魂蛊化作百张哭嚎鬼面:"交出原初之种,本座留你们全尸!"
葬剑焚心
林雨的琉璃骨率先感应杀机。
少女旋身踏在冰剑之上,足尖点出涟漪状霜纹。当鬼面蛊扑至眉睫时,她脖颈处的追魂引逆转为银白色,竟将噬魂蛊吸成干瘪的虫尸:"你们的蛊...很饿。"
赵家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掐诀唤出本命尸傀,却见林寒的葬剑诀后发先至——玉化的右臂与青铜剑柄熔为一体,挥剑的轨迹上,空间如琉璃般层层皲裂。
"葬日!"
炽白剑光吞没整座地宫,尸傀在高温中汽化成青烟。林寒的玉化裂纹却已攀至太阳穴,晶化的右眼珠"咔嚓"一声出现裂痕。赵家长老的元婴趁机遁出肉身,裹着本命蛊鼎撞向林雨:"那就让劫种提前开花!"
琉璃化的少女不闪不避。她任由蛊鼎穿透左肩,染血的手掌按在鼎身双龙纹上——那是与青铜门同源的印记。鼎中万千蛊虫突然调转方向,反噬其主的瞬间,林雨耳后的冰纹绽放如曼陀罗:"多谢喂养。"
同根相煎
原初之树的气根苏醒了。
当林寒将气根植入心口裂痕时,活人墓穹顶的星图开始倒转。玉化与琉璃化的力量在经脉中厮杀,每一次碰撞都让墓室多出一道时空裂隙。林雨的左臂完全琉璃化,指尖轻点处,竟有彼岸花破土而生。
"原来如此..."她抚过气根上新生的嫩芽,"你我本是一体双生的劫种,玉化载阳,琉璃纳阴。"
赵家长老的元婴在花丛中惨叫。他的魂魄被彼岸花根须缠绕,化作养料注入气根。林寒的玉化右眼彻底破碎,露出内里跳动的混沌之火:"青冥宗所谓镇守,实则是替原初之树修剪不合格的枝杈。"
气根突然暴长。无数金色根须刺入兄妹二人身体,玉化与琉璃化的进程开始逆转。林寒的左半身褪回血肉,右半身的晶化却愈发纯粹;林雨的琉璃纹路收缩成心口一朵冰莲,白发却寸寸染回青丝。
"不够..."墓室深处传来古老叹息,"这具身体...还缺一味药引..."
往生为祭
五更梆子敲响时,活人墓已成炼狱。
林寒抱着昏迷的林雨踏出血池,身后是被吸干的原初气根。他的玉化稳定在七成,左眼重归血肉之躯;少女的琉璃骨缩回脊柱,唯有耳后冰纹证明觉醒未泯。
墓室残碑上浮出猩红篆文,那是初代青冥祖师留下的警示:
"双生劫种相逢日,原初重开轮回时。"
晨光刺入墓穴的刹那,他们看见三百里外的青冥山巅升起血月。堕龙的咆哮穿透云层,山门残碑上的"天道无为"四字正在渗血——被封印的原初之树主根,终于嗅到了劫种成熟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