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决定抽空去找宁涛谈谈，早点把这事儿定下来。

到八点，农贸市场的人开始多起来。

向川生意不赖，摆摊没多一会儿，就卖了六十多斤。

赶着人少，向川跑到小卖部买了一根雪人雪糕解渴。

上辈子，向川最喜欢吃这个雪糕。

只是，他太穷了！

他一辈子吃的次数没超过五次。

现在可以随便吃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向川正沉浸在美味中，雪糕被人打掉了！

这能忍？！

向川抬头，只见一个拳头冲他的脸上来了。

他一个侧闪，顺势一掌忽到对方脸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欺负到头上了，没有忍着的道理。

是宁大强。

宁涛的父亲。

他这是报仇来了。

他知道宁涛去厂里支钱，是向川的主意。

宁大强捂着半边脸，酒醒了一半。

“小兔崽子，你竟敢打我？！”

宁大强一天跟个地赖子似的，人们都躲着他走。

他常常认为是人们怕他、敬他。

向川毫不畏惧，正色道：

“打的就是你！”

这老登，一天钱不少赚，一分钱不往家里拿。

全扬外边去了。

媳妇生病不管，儿子上学更不管！

向川早就看他来气了。

宁大强是个混不吝，听见向川这么说，感觉没面子。

抄起身边的东西，有啥砸啥。

边扔边嘟囔，“让你支我钱，我让你摊子开不成！”

向川的杆秤被他踹弯了，还撒了半水梢花生毛豆。

旁边周海峰摊子上的半箱子鸡蛋，也被宁大强扔了出去。

搁着别人遇到这种事儿，只会自认倒霉。

宁大强那个熊玩意儿，啥都能干出来！

向川可不吃这一套！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向川照着宁大强腿弯就是一脚。

宁大强直挺挺跪到了面前的碎鸡蛋里。

“到我这耍横，你找错人了！”

向川脸色阴冷得快要滴出水来。

宁大强没想到向川是个硬骨头，一时有点蒙了。

接着，一秒变脸。

他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大家伙儿快来看看吧！我被这小子欺负死了！”

“指使我儿子支我钱不说，还打我！”

“我不活了！”

说着，他把头往地下磕，却用手好好地垫着。

围观的人很快聚拢过来。

“欺负？向川那叫自卫！”

人群中有人冷哼了一声，是卖鱼的刘钢。

他和宁大强家是邻居，平时最烦宁大强。

“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先动的手！”

他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上的鱼鳞，一边大声喊：

“喝了酒就发疯，还砸了别人的摊子，活该！”

人群中有人接话：

“就是啊，上来一句话不说，就把人家雪糕打掉了。”

“啧啧，挺大个老爷们儿欺负小孩儿，真不要脸！”

“真不算个男人！”

还有人小声嘟囔：

“家里老婆儿子不管，找个外边女人，还替人家养孩子！”

“啧……这个遭天谴的！”

宁大强撒泼耍赖这么多年，第一次失手！

他在人前放赖，本是想借群众的势。

没成想大伙儿一边倒，全都是骂他的。

他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往外挤。

想跑？

向川哪能放过他！

摊子白被砸了？！

“站住！”

向川一把抓住宁大强的衣服，给他拽回来。

宁大强没防备，一个腚墩儿，又坐地上。

他懵逼地看着向川，“你，你干啥？”

“干啥？”

向川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狼藉，“赔钱！”

宁大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硬挺道：

“我不赔！”

这么多年，他犯下的事儿多了。

哪次打砸赔过钱？

坚决不赔！

向川冷笑一声，声音掷地有声：

“你不赔？行啊，那就报警！”

宁大强竟然不屑地笑了，“报呗，现在就报！”

他出入警局是家常便饭，他知道他砸摊这事不好定论，一般都是不了了之。

宁大强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又要走。

向川淡淡说了一句，“行。连带着查查你家房后的窝棚里，到底有多少赌具。”

向川顿了顿，“聚众赌博，组织者，要送去劳改的。”

宁大强一听，脸色变得煞白。

他家后院这个窝棚，连自己老婆儿子都不知道干啥的。

向川怎么知道？

警察抓赌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宁大强吓得不轻，哆哆嗦嗦从裤兜掏出十块钱。

“给，给你。”

“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向川看向周海峰，“哥，你算算，你这鸡蛋值多少钱？”

“五十。”

周海峰马上回答。

他不用算，一箱鸡蛋一百块钱，有数的。

向川微微点头，看向宁大强。

“我不干那讹人的事儿！”

“我这半水梢毛豆花生，少说二十斤，算你四十块。”

“杆秤被你踹坏了，十五。”

“一百零五，给钱走人！”

“你……你……”

宁大强磕巴半天，没说出啥。

他打翻那些东西，确实值这个价。

他上下衣兜翻遍，凑够了钱。

塞到向川手里，转身走了。

向川拿着钱，心里突然心疼起宁涛来。

昨天宁涛母亲摔倒，他挺大个小伙儿一分钱没有，尊严都丢尽了！

可宁大强随便一翻兜，就能找出百十块钱。

宁涛母子，真是太可怜了。

宁大强走后，围观的人终于散了。

周海峰拍拍向川的肩膀：

“老弟，你还有啥惊喜等着哥？你咋哪哪都行啊！”

刘钢留下来帮着他俩收拾烂摊子，忍不住接话：

“你可真不是一般人，有股子狠劲儿，又讲理，不像有些年轻人，光有股蛮劲儿。”

向川礼貌应着，看向刘钢的眼神却复杂起来。

刘钢是向川同学刘锋的亲哥。

上辈子，向川和刘锋关系不错。

刘锋升学宴时，向川被邀请参加。

刘钢给刘锋的每个同学敬了酒，唯独到他时，略了过去。

原因很简单。

向川只考上个大专。

而且，家贫。

向川每次跟刘钢打招呼，刘刚都是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生怕沾上什么晦气似的。

如今，向川在季春路农贸市场风头渐盛。

刘钢竟不请自来，主动来帮他收拾摊子。

向川苦笑。

这世道，人敬你三分，不是因为你好，而是因为你有用。

人啊，真是现实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