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朗寻着来声看过去。
官道尽头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走得并不快,却极稳,身形魁梧,肩背宽厚。
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微拂动,衬着深褐色的粗布短打。
他走得不急不缓,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仿佛他周身三尺之内,自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渊渟岳峙、霜鬓电目、龙行虎步、气贯长虹。
这就是狄朗的第一感觉。
只一瞬间,他就确信,眼前之人虽然可能比不上自己,但绝对是乃是当代大宗师。
那在水浒世界,这样一个宗师会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
周侗!
卢俊义、林冲、史文恭的师父。
也是岳飞岳武穆的师父。
这些人就不用说了,在演义、话本小说中,都是个顶个的厉害。
就连武松,听说也是学了周侗的拳脚功夫,才有“马下武松”的威名。
只是扈三娘怎么会称呼他为师傅?
难道拜师了?
没听说过啊。
但不管怎么样,周侗拦路,自己都得小心应付。
不单单是他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他的徒弟都了不起。
尤其是岳飞岳武穆。
不单单自身本事了得,更重要的是他的带兵之能,这个时代无人可比。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岳飞早已经出生。
那就更不能惹这个老家伙不高兴了。
不然他回去吹吹风,我那么大一个岳飞不就没了?
立时,狄朗催马上前。
走到周侗几丈外,翻身下马,站在路边。
周侗见了,心中暗暗赞叹,“不错,是个好孩子。”
“想必能看在我老人家的面子上,把包裹还了。”
走到狄朗身边。
又想到这年轻人恐怕不知道我周侗的名号,也罢,那就只能报一报我徒弟的名声了。
毕竟他教徒弟厉害,但年纪大了,也很少与人动武,因此声名不显。
“咳咳,我说小伙子,我有一个徒弟……”
“小子见过周老师傅!”
双方交手,看的就是一个先声夺势。
狄朗表示,小样,我还拿不下你了?
“你知道我?”
“周侗老师傅大名在下如雷贯耳,早该拜访老师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江湖上都说‘玉麒麟’卢俊义枪棒天下无双,林教头八十万禁军难逢敌手,昔年孔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今日周门虽不广收,却个个皆是这般勇武之人!”
“恨不能拜在老先生门下,今日得见怎能不当面拜见?”
说着便是深深一鞠躬。
周侗感慨万千,这时候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
尤其是说到可以跟孔子比肩,更是心花怒放,早就不知道将刚才的事抛到哪里?
就是这小子张口闭口说我老,这点不好。
其他方面都还很不错嘛!
越看越顺眼,“小伙子,太客气了,快快起身。老头子我何德何能与圣人比肩?”
“老先生此言差矣,孔圣人虽身高九尺,以德服人,但您老的功夫显然更胜一筹。”
“……”
一顿马屁下来,周侗越看越顺眼,恨不得收狄朗做弟子。
这样说话好听的孩子到哪里去找?
这时候,扈三娘才匆匆赶来。
却看见一老一少正聊得欢。
气得直跺脚。
“师傅,你怎么和这个小贼聊起来了?”
“啊,女娃娃,你来了?快过来。”
周侗指着扈三娘对狄朗道:
“这是前些日子在济州我指点过的小娃娃,倒是有些灵气。”
“武艺增长也快,很是不错,你们多亲近亲近。”
“亲近,跟他?一个偷包小贼。师傅,我跟他不共戴天!”
扈三娘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的包裹都还在他那。”
“哎,无妨,有老头子我做主,这包裹自然给你要回来,也让你们这误会解开。”
“你说是吧,小伙子。”周侗和蔼地看着狄朗。
前段时间周侗外出,来到独龙冈下。
但终究因为日渐衰老,病倒了。
好在扈家庄的扈老太公仁义,留周侗在庄上住了半年,并花费重金请了郎中。
周侗感恩扈家庄,又见扈三娘爱耍枪弄棒,为图报恩,就传授了实用的功夫。
只是并未收其为徒,周侗已经收了四个徒弟,
一来是年纪大了,无法尽心尽力教授;二来小徒弟岳飞实乃良将之才,自己又不能带着扈三娘去汤阴。
第三、史文恭叛出师门,这让他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情教徒弟。
因而扈三娘称呼其为师傅。
“啊!”狄朗掏了掏耳朵,“您老说什么?要在前面的镇甸请我吃饭?”
周侗也急忙掏了掏耳朵。
唯一不同就是周侗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怀疑自己耳朵被耳屎堵了,没有听清楚。
这是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吗?
老头子我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了?
那么乖巧懂事的小伙子,是怎么从嘴里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老夫……周……周侗!”
“我知道您啊,‘陕西大侠’、‘铁臂膀’啊!如雷贯耳的,小子有幸……”
“得得得,打住!”周侗连忙制止,
“我现在说的是,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包裹还给三娘,如何?”
“不是什么吃饭,再说了,你不是吃过了吗?”
狄朗奇道:“您怎么知道?”
“你身上还有饭味呢。”
“是吗,这您都能闻到?您的鼻子真灵?”
“你骂我是狗?我……”周侗正要争辩,却看见扈三娘在给他疯狂使眼色。
“差点把我带沟里,我现在说的是归还包裹的事。”
“哦,是这件事啊,您老早说不就是了,我可以还,但是……”
“你待怎的?”扈三娘见两人纠缠不清,本就急躁,但奈何周侗说话,他也不敢打断、插话。
现在终于等到机会,哪里还能忍的住?
“姑娘无忧,这包裹我当然会还,只是骑了半日马,腰酸背痛,实在不愿意挪动。”
“不如姑娘自己辛苦一下,自取去,如何?”
“哼,自己取就自己取,怕你就不是好汉。”
扈三娘心想,现在马儿也吃饱了草,想必自跟我前去。
不如直接上马,连马带包裹都是我的了。
扈三娘表里如一,慢慢地向着乌骓走去。
毕竟这匹马的力气,他是见过的。
乌骓马一看,“哟,是这个女人,差点害得我吃不饱。”
故意装作没看到扈三娘近身,兀自打着响鼻。
扈三娘大喜,这是要成功了吗?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真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