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光，恰似指间流沙，在陈默每日挥汗如雨的修炼与对玄剑宗的憧憬中悄然流逝。青牛镇的晨雾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可此刻少年的双脚踏上的，已是玄剑宗山门外那片刻满沧桑剑意的青石板广场。

千丈青石牌坊如亘古丰碑般矗立，“玄剑”二字以磅礴剑意镌刻其上，笔锋凌厉处似有庚金之音隐隐回荡。阳光洒落，牌坊上流淌的淡淡光晕化作实质般的威压，让广场上数百名来自四面八方的少年少女们呼吸微滞。这些怀揣着仙门梦的凡俗子弟，望着那仿佛直通天际的牌坊，眼底满是敬畏与炽热的憧憬，仿佛只要踏入那道门槛，便能一步登天，摆脱凡尘宿命。

陈默背着半旧的行囊，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没有像旁侧少年那样激动地交头接耳，谈论着玄剑宗内的种种传说，只是安静地立于角落阴影处，那双看似平和的眸子，正不动声色地扫过周遭。他看到几个锦衣少年气息沉稳，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练气小成的模样，显然是家境优渥，提前打下了修行根基；亦有面容姣好的少女们簇拥在一起，腰间佩着精致的储物袋，料子考究的罗裙在风中轻摆，显然是出自附近的修真小家族。

“嘶……那少年腰间玉佩，似乎是聚气玉？”陈默眸光微凝，掠过一名面色倨傲的少年腰间。那玉质虽非上品，却也价值不菲，寻常凡俗子弟根本无力购置。这玄剑宗的入门，果然并非全看灵根资质。

“肃静！”

一声沉喝如惊雷炸响，打断了广场上的窃窃私语。只见牌坊阴影处，两名身着青色劲装的外门弟子阔步走出。为首一人面色冷峻，下颌线条刚硬，腰间悬挂着一面刻满剑纹的玉牌，正是外门执事弟子赵凯。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朗声道：“吾乃玄剑宗外门执事弟子赵凯，今日负责接引尔等。念到名字者，上前领取身份木牌，随我入山！”

赵凯的声音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随着他手中玉牌光芒闪烁，一个个名字被念出。被叫到的少年少女们满脸激动，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争先恐后地上前领取木牌。陈默敏锐地注意到，当赵凯念到“王浩”、“李嫣然”等名字时，眉头会不自觉地舒展，甚至会多问一句“家中长辈可安好”，态度明显温和许多。

“呵，果然是走后门的。”陈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在青牛镇时他便知晓，这修真界从来不是绝对公平之地，灵石与背景，在哪都能换来便利。他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影”字令牌，那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陈默。”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排众而出。赵凯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布衣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淡无波，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随手递过一块刻着“外门丙字七号”的木牌：“拿着，跟在队伍末尾。”

木牌入手微凉，陈默能感受到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似乎是某种最简单的身份标识。他默默退到队伍最后，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赵凯腰间的令牌——那令牌样式古朴，边缘刻着细密的剑纹，与刘礼执事给他的“影”字令牌虽然形制不同，却隐隐透着同一种肃杀之气。“暗堂……看来这玄剑宗内，果然藏着不少秘密。”

队伍如同一条长蛇，蜿蜒向山门内进发。穿过那座千丈牌坊的刹那，一股浓郁到近乎粘稠的灵气扑面而来，比青牛镇后山的灵气浓郁何止十倍！空气中甚至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剑鸣之声，似是万剑低语，让初次踏入仙门的少年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少人甚至忍不住张开嘴巴，贪婪地呼吸着这“仙气”。

“都给我听好了！”赵凯一边沿着宽阔的石阶向上行走，一边沉声讲解，“玄剑宗外门分甲乙丙丁四院，尔等手中木牌便是所属院落。外门首要之事，便是淬体练气，打磨根基！三年之后，将有升内门大比，唯有胜者，方可踏入内门，得窥真正仙道！”

他脚步一顿，猛然转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记住了！玄剑宗不养闲人！每月皆有考核，修为不进反退者，或是考核不合格者……逐出山门！在这里，拳头硬便是道理，实力强便有资源！莫要心存侥幸，这仙门之路，从来都是白骨铺就！”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许多少年心中的幻想。不少人脸色发白，眼中露出惶恐之色。陈默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中，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果然如刘礼执事所言，这里的竞争从踏入山门的一刻便已开始，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石阶路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枝叶间漏下的阳光都带着淡淡的灵气光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内分布着鳞次栉比的石屋，中央是一座占地极广的演武场，此刻正有不少外门弟子在演练基础剑招，呼喝声与剑刃破风之声交织，透着一股蓬勃的血气。

“丙院的，跟我来！”赵凯领着陈默等数十名少年走向山谷西侧。越往西走，石屋便越发显得简陋偏僻。丙院的石屋大多低矮破旧，墙壁上甚至能看到狰狞的裂缝，与东侧甲院那一排排整齐明亮的石屋形成鲜明对比。

“每人一间，自己找空屋子。”赵凯随意指了指一片石屋，“屋子旁有灵田，每人十亩，所种灵草归己，算是每月的基础福利。明日卯时，演武场集合，迟者，罚抄《玄剑基础剑谱》百遍！”

话音落下，赵凯转身便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新弟子。

“我靠！这就是丙院？也太破了吧！”

“十亩灵田？我连灵力都没多少，怎么种灵草？”

少年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冲向看起来稍微完好些的石屋。陈默没有去抢，他目光扫过整片石屋，最终走向最角落的一间。这间石屋离其他屋子最远，屋顶还有个碗口大的破洞，寒风能直接灌进来，但胜在足够安静，无人打扰。

推开吱呀作响的石门，屋内只有一张冰冷的石床，一张缺了角的石桌，再无他物。陈默放下行囊，从墙角捡起几块碎石，费力地将屋顶的破洞堵住。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屋外，望着眼前那十亩荒芜的灵田。田土板结，毫无生气，显然许久未曾有人打理。灵草需要以灵力滋养，他如今不过练气一层，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连滋养自身都勉强，更别说浇灌十亩灵田了。

“麻烦事，还真不少。”陈默揉了揉眉心，正思索着对策，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喂！新来的小子！”

陈默回头，只见三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正缓步走来。为首一人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周身散发着练气二层的气息，显然是在此处已久的老弟子。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也是一脸嚣张。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地界来的？”刀疤脸上下打量着陈默，眼神如同看待一件货物，充满了轻蔑。

陈默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来立威的老油条。他立刻收敛心神，脸上挤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微微躬身：“回师兄，晚辈陈默，从青牛镇来的。”

“青牛镇？”刀疤脸旁边的一个黄牙少年嗤笑一声，“我当是哪来的，原来是个穷乡僻壤的土包子！听说青牛镇十年都出不了一个练气期，你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混进来的？”

陈默低着头，语气更加谦卑：“侥幸，侥幸罢了，还得亏刘礼师叔当年看得起，测出血统还算有点根骨。”他故意提高了“刘礼师叔”四个字的音量，希望能借此震慑对方。

果然，听到“刘礼”二字，刀疤脸王虎的眼神猛地一缩，闪过一丝忌惮。刘礼虽是外门执事，但却是暗堂成员，在丙院颇有威望，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弟子能轻易招惹的。但他很快便回过神，脸上重新露出嚣张的神色：“刘师叔？哼，在丙院这块地盘，龙得给我盘着，虎得给我卧着！我叫王虎，在这里待了两年，算是你们的老大哥。”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陈默面前晃了晃，语气霸道：“小子，想在丙院待下去，就得懂规矩。每月你灵田里产出的灵草，交三成给我。这是孝敬，也是保护费！”

陈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王师兄，实不相瞒，晚辈刚入门，灵力浅薄得很，这灵田能不能种出灵草都难说，三成实在是……”

“少他妈废话！”王虎不耐烦地打断他，猛地向前一步，一股练气二层的威压狠狠压向陈默，“老子说三成就是三成！三天后，老子来收！要是敢少一根草，或者敢去告状……”

王虎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爆响，眼神凶狠如狼：“老子就让你知道，丙院的规矩，是拳头定的！”说罢，他带着两个跟班，嚣张地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充满威胁的话语：“小子，好好掂量掂量！”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王虎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憨厚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他早料到会有这种事，弱肉强食，是修真界永恒不变的法则。丙院本就是外门垫底，资源匮乏，老弟子欺压新弟子更是家常便饭。

“三成灵草？”陈默低声自语，目光投向那十亩荒芜的灵田，“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连这点基础福利都保不住啊。”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的灵力流转。练气一层，在丙院确实是任人拿捏的存在。想要改变现状，唯有尽快提升实力！

想到这里，陈默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藏在袖中的天机盘残片。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触碰时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记忆缺失。

“随机抽取记忆一缕……”

陈默眼神复杂地闪烁着。使用天机盘，需要付出记忆的代价，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但如今身处丙院这等境地，面对王虎等人的欺压，若不尽快提升实力，恐怕连三个月后的暗堂报道都等不到。

“罢了！”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哪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不就是一缕记忆吗？只要能变强，就算是拿命去搏，也值得！”

他握紧了袖中的天机盘残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或许，是时候借助这件神秘残片的力量，在这玄剑宗丙院，杀出一条血路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丙院破旧的石屋上，也洒在陈默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上。山谷深处传来隐约的剑鸣与呵斥声，那是属于玄剑宗的喧嚣，也是属于陈默的战场。他的仙门之路，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