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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混着泥浆和血水，顺着林牧焦糊的鬓角流下。他像一具被遗弃的残破陶俑，半埋在湿冷的泥泞里，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扯动右胸那狰狞的血洞，带出带着微弱金芒的血沫。

赵师兄的尸体就在几步之外，小腹处一个焦黑的大洞，边缘皮肉翻卷，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混杂在浓烈的土腥气中。矮个弟子胸骨塌陷，双目圆睁，凝固着死前的惊恐。暴雨无情地冲刷着这片修罗场，试图抹去一切痕迹，但死亡的气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痛。

深入骨髓，焚魂蚀魄的痛。

右胸贯穿伤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漏气，火烧火燎。左肩深可见骨的豁口麻木中带着尖锐的刺痛。背部旧伤在泥水的浸泡下肿胀发炎。而最恐怖的，是体内。强行吞噬火灵草本源和赵师兄生命源质的狂暴火元，如同失控的野马群，在他本就孱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寸寸断裂的幻听在脑海中尖啸，皮肤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纹，透出诡异的暗红光泽，仿佛下一秒这具残躯就会彻底崩解，化作一摊燃烧的焦炭。

意识在无边的痛楚深渊中沉浮，每一次上浮都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欲和眩晕感。冰冷的蓝色光幕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猩红的文字如同催命符：

【状态：濒死（多重致命伤，经脉重度撕裂，脏器灼伤，气血枯竭，火毒侵蚀）】

【警告！火元暴走！躯体崩解风险：91%】

【灵根进化进程：5/10（能量极度紊乱！）】

十株火灵草就在手边那个沾满泥污的储物袋里。那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加速死亡的毒药。直接吞噬？以他此刻的状态，那狂暴的火元足以在瞬间将他从内而外烧成灰烬！

“嗬……嗬……”林牧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储物袋。求生的本能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被死亡的阴影疯狂挤压，却始终不肯熄灭。前世被报表压垮的麻木，被资本吞噬的无力感，与此刻肉身崩毁的剧痛、灵魂撕裂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最终在深渊的最底部，淬炼出一点冰冷到极致的、属于现代灵魂的狠厉与算计！

不能吞！要炼！

必须找到方法，在躯体彻底崩溃前，将这狂暴的火元驯服，转化为进化的力量！

他颤抖着，用仅存的一点能控制的左手手指，如同生锈的机械，一点点抠进泥泞，拖动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地挪向赵师兄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

近了…更近了…

终于，他沾满泥血的手，触碰到赵师兄腰间另一个小巧的皮质囊袋——那是存放丹药的所在！杂役接触不到丹药，但外门弟子，尤其是有胆子偷盗宗门灵草的赵师兄，身上或许……

手指哆嗦着，扯开囊袋的系绳。几颗圆溜溜、散发着微弱药香的丹药滚落在泥水里。林牧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

两颗色泽灰白、表面粗糙的“回气散”，药力驳杂，聊胜于无。一颗蜡封的“生肌膏”，对皮肉伤有效。还有……一颗！一颗被小心包裹在油纸里，龙眼大小，通体赤红，隐隐有火焰纹路流转的丹药！

“赤阳丹！”林牧脑中瞬间闪过这具身体原主在药园打杂时听过的只言片语。火属性基础丹药，蕴含精纯但燥热的火灵力，常用于辅助修炼火系功法或短时间激发火灵根潜力！药性霸道，非火灵根或体魄强健者服用，极易引火烧身！

霸道？燥热？

此刻他体内肆虐的火元，比这赤阳丹霸道十倍！

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在林牧眼中闪过。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捏碎蜡封，将那枚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赤阳丹猛地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远比火灵草精纯、但也更加凝聚、更加狂暴的灼热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冲入他的喉咙！所过之处，食道、胃壁传来被烙铁灼烧的剧痛！

【警告！服用赤阳丹！火元浓度激增！躯体崩解风险：98%！】

光幕的红光刺目欲裂！

“呃啊——！”林牧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口鼻中喷出带着火星的黑烟！体内本就狂暴的火元如同被泼上了滚油，彻底沸腾！经脉断裂的速度陡然加快！

但就在这毁灭的边缘，他那点仅存的、属于现代灵魂的冰冷意志，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死死坚守！他强迫自己忽略那足以让人瞬间疯掉的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冰冷光幕的指引！

【检测到高浓度可控火元！】

【强制引导程序激活！】

【目标：灵根进化！】

嗡——！

悬浮在意识深处的光幕骤然光芒大放，无数细密的、冰冷的蓝色光线从光幕中延伸出来，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瞬间刺入林牧残破身体的最深处！那并非真实的能量，而是一种玄奥的、来自更高维度的规则引导！

就在赤阳丹狂暴药力即将彻底焚毁林牧的刹那，那些冰冷的蓝色光线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和最坚韧的导流管，猛地切入！

强行梳理！强行约束！强行导流！

一部分最狂暴、最无序、足以瞬间摧毁他残躯的火元，被蓝色光线猛地引向体外！

嗤嗤嗤——！

林牧体表那些蛛网般的裂纹骤然喷发出尺许长的赤金火焰！周围的泥水瞬间被蒸发，荆棘灌木噼啪燃烧起来！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爆炸却被人强行开了泄压阀的人形火炉！

而另一部分相对“温顺”些、蕴含着赤阳丹药性和火灵草本源精粹的灼热能量，则在那冰冷蓝色光线的精准引导下，如同百川归流，被强行压向他丹田气海深处，某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核心节点——那是他“废品·下级”灵根盘踞的、如同顽石般死寂的根源所在！

“给我……开！！！”

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林牧的意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向那被冰冷蓝光包裹、被狂暴火元冲击的灵根核心！

轰隆——！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意识深处炸开！

那顽固如同磐石的灵根核心，在内外交攻的恐怖力量下，终于……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剧痛，瞬间席卷了林牧的整个灵魂！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灵魂上剥离、撕裂，又被强行注入了滚烫的岩浆！那痛苦超越了肉身的极限，直抵灵魂本源！

【灵根进化进程：6/10…7/10…】

进化开始了！但这过程带来的痛苦，比之前单纯的焚烧更甚百倍！那是生命层次的强行拔升，是逆天改命的酷刑！

林牧的身体僵直如木偶，口鼻耳中不再喷火，而是渗出粘稠的、带着金丝的黑血。皮肤下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转、汇聚，最终全部涌向丹田位置！那里仿佛孕育着一颗微型的、狂暴的太阳，每一次搏动都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

荆棘丛燃烧的火焰在暴雨中顽强地跳跃着，映照着泥泞中那具如同在承受地狱酷刑的残躯。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当林牧感觉自己最后一点意识即将被那无休止的撕裂与灼烧彻底磨灭时——

嗡！

体内那毁天灭地般的狂暴能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骤然向内坍缩！以一种玄奥的方式，沉淀、凝聚、烙印！

所有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彻底犁过一遍、满目疮痍的废墟般的身体。覆盖全身的恐怖高温瞬间消散，只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处不在的、钝刀子割肉般的剧痛。皮肤表面的裂纹黯淡下去，只留下焦黑翻卷的恐怖伤疤。蒸腾的白气变得稀薄，冰冷的雨水再次无情地冲刷着一切。

“噗——！”

一大口粘稠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的淤血混杂着细小的内脏碎块，从林牧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身下浑浊的泥水和灰烬里。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痉挛都无法做到，软软地瘫倒下去。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和肺部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心跳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视野彻底模糊，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但在那沉沦的深渊边缘，一片熟悉的、散发着冰冷微蓝光泽的光幕，顽强地穿透黑暗，浮现在他涣散的意识之前。

【姓名：林默（林牧）】

【寿元：14/65→14/58（本源严重亏损）】

【境界：炼气一层（停滞）】

【功法：无】

【神通：无】

【灵根：伪·火灵根（残损）（可进化）】

【状态：濒死（多重致命伤，经脉尽毁（初步弥合），气血枯竭，火毒残留）】

【命运枷锁：境界上限提升——炼气五层！（原炼气三层）】

伪·火灵根（残损）！

炼气五层！

冰冷的文字，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那“伪”字和“残损”后缀，昭示着进化的不完美与惨烈代价，但“炼气五层”的上限，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那名为“绝望”的永恒囚笼！

枷锁……松动了。用血、用火、用近乎自毁的疯狂，撬开了一道缝隙！

“呵……”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音，混杂着血沫，从林牧焦黑的唇边艰难逸出，带着劫后余生的无尽疲惫和一丝冰凉的、近乎冷酷的释然。

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地合拢。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残破焦黑、布满恐怖伤痕的身体，冲刷着泥泞中两具逐渐僵硬的尸体，冲刷着燃烧殆尽的荆棘灰烬，也冲刷着这片小小药园角落里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蜕变与死亡。

只有那悬浮在黑暗意识深处的冰冷光幕，和那行“伪·火灵根（残损）”的文字，如同寒夜中的孤星，微弱，却带着一种撕裂命运后的、冰冷而顽强的微光。

远处，杂役院的方向，几声粗鲁不耐烦的吆喝穿透风雨，越来越近：

“林默！林默那死小子死哪去了？王管事发火了！”

“还有赵师兄？张胖子管事醉倒了，赵师兄也不见了？”

“妈的，这鬼天气……去药园看看！别是让雨给冲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