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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混杂着不耐烦的吆喝,穿透层层雨幕,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林牧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林默那狗东西!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子找出来!”
“还有赵师兄?妈的,这雨邪门!”
“药园!肯定在药园!”
是王扒皮!还有几个杂役院的狗腿子!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湿淋淋的恶意,从药田入口的方向压来!
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刚刚被进化的微光驱散一线,又以更狰狞的姿态卷土重来!
林牧残破的身体在冰冷的泥泞中猛地一颤。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全身火烧火燎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只有意识深处那冰冷的蓝色光幕,固执地散发着微光,映照出那行字:
【状态:濒死(多重致命伤,经脉尽毁(初步弥合),气血枯竭,火毒残留)】
濒死!
这副千疮百孔的残躯,别说战斗,连动一根手指都如同搬山!而外面,是炼气四层、凶神恶煞的王扒皮,还有至少两个炼气二三层的帮凶!一旦被发现……两具外门弟子的尸体,被洗劫的药园……他林默,一个卑微杂役,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会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但下一秒,一股更冰冷、更狠戾的意志,如同淬火的寒铁,硬生生将那恐惧压了下去!前世在格子间里被逼到绝境时的算计和隐忍,与今生血肉搏杀换来的残酷本能,在这一刻轰然融合!
不能被发现!
必须掩盖!
用尽一切手段!
他的目光,如同濒死野兽最后扫视洞穴,艰难地扫过身周。燃烧殆尽的荆棘丛散发着袅袅青烟,在暴雨中顽强地扭曲着焦黑的残骸。两具尸体,赵师兄腹腔焦糊的伤口边缘,矮个弟子塌陷焦黑的胸膛……泥泞的地面,被踩踏、被拔除的火灵草残骸……
掩盖!必须用火!用这场雨!用这片混乱!
活下去的执念,压倒了濒死的虚弱,压倒了经脉寸断的剧痛!林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用尽全身残存的一丝力气,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最深处——那里,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跳动着。
伪·火灵根(残损)!
冰冷的光幕文字在意识中闪烁:【伪·火灵根(残损):初步凝聚火属性本源,可微弱引动天地火元。状态极不稳定,强行催动将加剧火毒侵蚀,可能导致经脉彻底崩毁。】
崩毁?总比立刻被挫骨扬灰强!
“燃……给我燃起来!”灵魂在咆哮!
嗡——!
丹田深处那点微弱的暖流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感传来,伴随着更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灼烧的刺痛!林牧残破的躯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口鼻中再次溢出带着焦糊味的黑血。
但与此同时,一股微弱、稀薄、却真实存在的灼热感,从他焦黑的手指尖端艰难地弥漫开来!那不是之前吞噬火元时失控的狂暴烈焰,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凝聚、带着他自身意志的……引动!
他颤抖着,将那只勉强能引动一丝微弱火元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向身旁一株尚未完全烧透、犹带湿气的荆棘残骸!
嗤——!
一股带着焦糊味的白烟猛地腾起!
那湿漉漉的荆棘残骸,并未立刻燃起明火,而是在他指尖微弱的火元引动下,内部发出噼啪的爆裂闷响,表面的水分被急速蒸发,焦黑迅速加深、蔓延!
有效!
林牧眼中血丝密布,如同赌上一切的赌徒!他不再顾忌那点微薄火元强行催动带来的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火毒侵蚀的灼烧感,将全部心神和残存的气力都压榨出来,引导着那点微弱却顽强的火之本源!
左手!按向另一丛荆棘!
身体扭动!用肩膀,用尚能接触到的焦黑皮肤,狠狠摩擦、碾压那些尚未燃尽的余烬和湿漉的残枝!
嗤嗤嗤——!
更多的白烟升腾而起!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焦糊的气味在雨中弥漫开来,混杂着血腥和泥土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乱的死亡场域。
【警告!强行催动伪灵根!火毒侵蚀加剧!经脉弥合中断!】
【状态恶化:经脉崩毁(不可逆损伤加重)!】
光幕猩红的警告疯狂闪烁,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林牧浑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那两具尸体和需要被“处理”的现场!他拖着残躯,像一条在泥泞中蠕动的濒死之虫,用那勉强引动微末火元的手,狠狠抓向赵师兄焦糊的伤口边缘!
“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灼烧声响起!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焦臭味爆发出来!赵师兄尸体上那原本就焦糊的伤口边缘,被强行“烙”上了更深、更不自然的焦黑痕迹,与周围被雨水冲刷的皮肤形成了诡异的对比!这绝非自然焚烧所能形成!
同样的动作,施加在矮个弟子塌陷焦黑的胸膛上!强行用微弱的火元,将那些边缘模糊的焦痕“加深”、“锐化”,制造出被某种强大火焰法术瞬间焚毁核心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林牧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灵魂的力量。他瘫软在泥泞里,如同被抽掉了脊椎。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耳朵里,那冰冷的雨声和越来越近、带着怒意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妈的!这什么味儿?!”
“火?药园着火了?”
“不对!是烧焦的肉味!还有……血腥味!”
脚步声在药田入口处猛地停住!显然是被这混合着焦糊、血腥和雨水泥土的气息惊住了。
林牧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如同悬在蛛丝上的巨石,疯狂地运作着。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残破焦黑的身体,朝着那堆被他刻意引燃、冒着浓密白烟和焦臭的荆棘残骸深处,又拱了拱。让那些焦黑的、带着湿气的荆棘枝桠,尽可能地覆盖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小片同样焦黑、布满恐怖伤痕的侧脸和肩膀。
伪装!伪装成被波及的受害者!
“赵……赵师兄?!”一个惊骇欲绝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王扒皮手下一个叫李二的杂役。
“还有孙师弟!天啊!他们……他们……”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王扒皮粗粝的怒喝炸响,压过了风雨。脚步声变得急促而沉重,带着惊疑和浓烈的杀机,踏着泥泞,朝着这片燃烧着余烬、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角落快速逼近!
林牧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覆盖的泥泞和血痂。他强迫自己放松每一块肌肉,连眼睫毛都停止颤动,如同真正的死尸。只有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光幕,还在无声地闪烁着:
【感知到强烈威胁!肾上腺素强制分泌!】
【警告!生命体征持续下滑!】
荆棘丛被粗暴地拨开!
焦黑的枝叶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道混杂着惊骇、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泥泞中那惨烈的景象上——两具死状诡异凄惨的尸体,一个蜷缩在荆棘灰烬里、浑身焦黑、遍布恐怖伤痕、生死不知的瘦小身影。
死寂。
只有暴雨砸落的轰鸣。
王扒皮那张布满横肉、此刻却有些发白的脸,出现在林牧模糊的视野边缘。他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赵师兄和矮个弟子尸体上那不自然的、被加深过的焦糊伤口,又缓缓移向荆棘丛深处那个同样焦黑、如同被火焰余波扫过的杂役少年。
他的目光在林牧身上凝固了数息,那眼神,如同毒蛇在审视猎物,充满了惊疑、暴怒,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对眼前这超乎理解景象的忌惮。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赵师兄他们……还有林默这小子……”
王扒皮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伸出粗壮的手指,不顾污秽,在赵师兄腹部的焦糊伤口边缘用力抹了一下,又凑到鼻端嗅了嗅。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那焦糊味太“新”了,混杂着一种……人为的灼烧感。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荆棘丛中如同焦炭般的林牧,眼神变幻不定。一个炼气一层的杂役,能弄死两个外门弟子?还搞出这种像是被强大火系法术轰击过的场面?绝不可能!但眼前这惨状……
“火……雷……轰……”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气音,断断续续地从荆棘丛深处那具“焦尸”口中艰难地飘了出来。
声音微弱到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王扒皮耳边!他猛地扭头,三角眼中射出锐利如刀的精光!
林牧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浑浊、失焦、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眼白。他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挤出来的血沫:
“天……天上……掉……火……好……好大的……雷……轰……”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天上?火?雷?
王扒皮猛地抬头,看向暴雨倾盆、电蛇隐现的墨黑苍穹。难道……是某种天象异变?或者……有高手在附近斗法波及?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惊疑之色更浓。这个解释,虽然荒诞,却似乎比一个废柴杂役弄死两个外门弟子更“合理”一些。尤其林默这副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惨状,怎么看都像是被波及的倒霉蛋。
“王……王管事,现在……怎么办?”李二看着地上的惨状,腿肚子都在打颤。
王扒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昏迷”的林牧,又扫了一眼两具死状蹊跷的尸体和被毁坏的火灵草田,眼中凶光闪烁不定。最终,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下的暴戾:
“把赵海和孙立的尸首收敛起来!小心点,别破坏痕迹!”
“至于这个废物……”他指向荆棘丛中的林牧,声音冰冷,“拖回去!找个地方扔着,别让他死了!他可是‘目击者’!”
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冲刷着药园的每一寸土地,冲刷着被抬走的尸体,也冲刷着荆棘灰烬中那具被粗暴拖拽而出的、焦黑残破的身躯。
林牧残存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冰冷中沉浮。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粗糙的手拖行在泥泞里,背上的伤口再次被磨烂。王扒皮那句“别让他死了”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他的神经。
危机并未解除。
这暂时的“幸存”,不过是踏入了另一个更凶险的漩涡。
但在他沉沦的意识深处,那冰冷的蓝色光幕始终悬浮着,映照着那行文字:
【灵根:伪·火灵根(残损)(可进化)】
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在丹田那片被彻底摧残过的废墟中,极其艰难地、却无比顽强地,重新凝聚,缓慢流转。
荆棘余烬,伪火初燃。
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