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完第三担水时，月已上中天。

林风把水桶重重砸在厨房外的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在月光里碎成银末。他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后背的伤口在灵气滋养下已结痂，只是白天被王浩踹过的肋骨还隐隐作痛——但这点疼，比起丹田中缓缓流转的暖流，根本不值一提。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想让张师兄等你一个废物？”王浩倚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语气里的倨傲几乎要溢出来。

林风没理他，转身往柴房走。经过王浩身边时，对方突然伸出脚，想绊他一个趔趄。

林风早有防备，脚步微错，像阵风似的掠了过去，连衣角都没让王浩碰到。

王浩“咦”了一声，有些意外。这废物往日里笨手笨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他盯着林风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被轻蔑取代：“运气好罢了。”

林风回到柴房，反手插上门闩，立刻从怀里摸出那枚噬灵玉佩。

经过一天的“吞噬”，玉佩表面的纹路似乎比昨日更清晰了些。他把白天偷偷收集的东西一股脑摆在地上：半袋被药童丢弃的“凝气散”药渣、一小块从练武场石锁上敲下的碎石、还有几片枯败的“养魂草”叶子。

这些都是青云域最低阶的东西，药渣里的药性早已流失大半，碎石中的土灵气微弱到几乎不可查，养魂草叶子更是枯得一捏就碎——可在噬灵玉佩面前，它们都是宝贝。

林风先拿起那半袋药渣，将玉佩贴了上去。

丹田内的“风眼”立刻转动起来，一股温和的吸力传来。药渣里残存的最后一丝药气被扯出，顺着玉佩涌入体内，在风眼中打了个转，化作一缕精纯的灵气，融入经脉。

“比废丹瓶里的药气强些，但还是不够。”林风喃喃自语，又拿起那块碎石。

土黄色的微光从碎石里渗出，被玉佩吞噬后，转化成带着厚重感的灵气，流遍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淬体境的瓶颈似乎松动了一丝——这三年来，他的身体早就被锤炼到极限，缺的就是那临门一脚的灵气。

最后是养魂草叶子。当玉佩触碰到枯叶的瞬间，林风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像是有清凉的泉水流过，白天被王浩撞得发昏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

“这是……滋养神魂的灵气？”他又惊又喜。

修炼一途，不仅要炼体、炼气，更要炼魂。神魂强大者，对灵气的感知更敏锐，施展术法也更得心应手。只是养魂草本就稀有，枯叶子更是无人问津，没想到竟能被玉佩转化出如此精纯的魂气。

林风盘膝坐下，运转《纳气诀》引导灵气流转。这一次，不再是灵气主动钻进来，而是他能清晰地“抓住”那股气流，按照心法路线一遍遍冲刷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柴房的破窗照进来时，林风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芒。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气柱竟在半空中凝而不散，带着淡淡的白霜。

炼气一层！

他终于突破了！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炼气境，可这一步，他等了整整三年。林风握紧拳头，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虽微弱，却真实存在，运转间甚至能在指尖凝聚出一点淡淡的白气——这是炼气修士才能做到的“引气成丝”。

“王浩是炼气三层，李二狗炼气二层……”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快，就能讨回公道了。”

就在这时，柴房门被敲响了，这次不是王浩，而是杂役管事刘叔的声音：“林风，谷主让你去前殿一趟。”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

谷主？

残阳谷主赵天阳，是爹娘当年的挚友，也是这三年来唯一对他还算温和的人。可谷主常年闭关，极少过问杂役的事，怎么会突然找他？

难道是王浩他们告了状？还是……他突破时的动静被察觉到了？

林风迅速将药渣、碎石之类的东西藏进草堆深处，又把玉佩贴身戴好，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才拉开门闩。

刘叔站在门外，看着林风的眼神有些复杂：“谷主在议事殿等你，去吧。路上别乱看，别乱说话。”

“多谢刘叔提醒。”林风拱手道谢。刘叔虽只是个管事，却从未像其他人那样欺辱过他，偶尔还会偷偷给他塞两个馒头。

从后厨到前殿的路不长，却要穿过整个外门弟子的练武场。此刻天刚亮，不少弟子已经在晨练，看到林风走过，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看，那个废物要去哪？”

“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别是又闯祸了吧？”

“听说他昨天打翻了张师兄的聚气散，估计是被谷主叫去罚跪的。”

嘲讽声像潮水般涌来，林风却充耳不闻。他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脚步不疾不徐。

炼气一层的他，或许还打不过王浩，但心境已截然不同。这些人的看法，再也伤不到他分毫。

穿过练武场，就到了残阳谷的核心区域。议事殿矗立在石阶之上，朱漆大门上刻着“残阳”二字，笔力苍劲，隐隐有灵气流动——这是用三阶妖兽的精血混合朱砂写就的，能震慑低阶修士。

林风拾级而上，门口的护卫看到他，眼中满是诧异，但还是通报了一声。

“进来。”殿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正是谷主赵天阳。

林风推门而入，议事殿内空旷肃穆，正上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朴素的青布道袍，面容方正，两鬓微霜，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正是残阳谷主，筑基后期修士赵天阳。

“弟子林风，见过谷主。”林风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赵天阳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额头的伤疤和后背的结痂上停顿了片刻，眉头微蹙：“听说你昨天和王浩起了冲突？”

“是王浩先动手。”林风平静地回答。

“哦？”赵天阳挑了挑眉，“你以前从不顶嘴。”

林风沉默。以前不顶嘴，是因为无力反抗；现在不低头，是因为有了底气。

赵天阳没再追问，从宝座旁的书架上拿起一个小玉瓶，扔了过来：“接着。”

林风伸手接住，入手温润，瓶身上刻着“凝气散”三个字——正是王浩昨天提到的那种低阶丹药，能帮助炼气修士稳固境界，在残阳谷，外门弟子每月也只能领到一瓶。

“这是……”林风不解。

“你爹娘当年留下些积蓄，我每月帮你兑换成丹药，本想助你修行，可你……”赵天阳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惋惜，“这瓶你拿着，若是实在练不出来，就……”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若是实在没天赋，不如早点离开残阳谷，至少能安稳活一辈子。

林风握紧玉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谷主是好意，可这三年来，他领过的凝气散少说也有三十瓶，全都因为丹田“漏风”而浪费了。

“多谢谷主好意，”林风抬起头，直视着赵天阳的眼睛，“但这瓶凝气散，弟子想用在该用的地方。”

赵天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林风吗？他分明从这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哦？你想怎么用？”赵天阳来了兴致。

林风没有回答，而是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三粒灰褐色丹药倒在手心。

议事殿内的空气瞬间弥漫开淡淡的药香。赵天阳盯着他，想看看这孩子要做什么——他几乎能肯定，这三粒凝气散最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灵气入体即散。

林风却做出了一个让赵天阳震惊的举动。

他没有立刻服下丹药，而是将噬灵玉佩悄悄从领口滑出，贴在了掌心的丹药上。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三粒凝气散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表面的药纹迅速黯淡，最后化作三缕浓郁的药气，被玉佩尽数吞噬！

“这……”赵天阳猛地从宝座上站起，筑基后期的灵压不自觉地释放出来，“你在做什么？！”

他活了近五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凝气散虽低级，也是用多种药材炼制而成，怎么会被一块破玉佩吸成空壳？

林风却顾不上谷主的震惊，他正全神贯注地引导着体内的灵气。

那三缕药气被噬灵玉佩转化后，竟比原本的药力精纯了数倍！它们如同三条小蛇，顺着经脉涌入丹田，在“风眼”中盘旋一周后，猛地冲向淬体境的瓶颈！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体内响起。林风只觉得浑身一轻，一股比刚才强盛数倍的灵气涌遍全身，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一层黑色的杂质——那是淬体境积累的污垢，被灵气冲刷了出来。

炼气二层！

他竟在瞬间连破两境，从淬体巅峰直接冲到了炼气二层！

林风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气，对着目瞪口呆的赵天阳，再次躬身行礼：“弟子，谢谷主赐药。”

赵天阳死死盯着林风胸口露出的半块玉佩，又看了看他掌心那三粒已经变成空壳的丹药，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那玉佩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林风胸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风知道，这玉佩的秘密瞒不了多久，尤其是在赵天阳这样的筑基修士面前。他斟酌着开口：“这是爹娘留给弟子的遗物，弟子也是昨日才发现，它似乎……能提纯灵气。”

他没有说“吞噬”，只说“提纯”，算是留了一手。

赵天阳却不傻。提纯？哪有提纯能把丹药直接化掉的？这分明是某种能吞噬药力的异宝！他看着林风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惋惜，而是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探究。

难怪这孩子三年来无法引气，恐怕不是丹田有问题，而是这玉佩一直在暗中“吸收”他周围的灵气！直到昨天，这玉佩才真正认主，开始反哺！

“好……好一个林啸的儿子！”赵天阳喃喃道，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后怕，“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骄傲。”

林啸，正是林风父亲的名字。

林风心中一动：“谷主，我爹娘当年……”

赵天阳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以后再说。你刚突破，境界不稳，先回去稳固修为吧。”他顿了顿，补充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做杂役了，去外门弟子的住处领一套新衣，每月的份例也按外门弟子发放。”

“谢谷主！”

“等等，”赵天阳叫住他，目光再次落在那玉佩上，语气凝重，“这玉佩的事，切勿让第三人知晓。青云域虽小，觊觎异宝的人却不少，以你现在的修为，怀璧其罪。”

“弟子明白。”林风郑重地点头。他知道谷主是真心为他好。

离开议事殿时，林风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阳光洒在石阶上，暖洋洋的，练武场上弟子们的嘲讽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了。

他走到外门弟子的住处，领了一套青色的弟子服。换上新衣，洗去身上的污垢，镜中的少年虽还有些青涩，眼神却已锐利如锋，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

“林风？你怎么在这？”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林风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青色弟子服的少女，正抱着一堆洗好的衣物，好奇地看着他。是苏媚，外门弟子里少有的几个没欺负过他的人，据说她是药堂的学徒，性子很温和。

“谷主让我来领套衣服。”林风笑了笑。

苏媚这才注意到他的变化，眼睛一亮：“你……你突破了？”她能感觉到林风身上散发出的炼气二层的气息。

“侥幸突破罢了。”

“太好了！”苏媚由衷地替他高兴，“以前那些人总欺负你，现在你也是炼气修士了，他们不敢再乱来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林风手里，“这是我自己配的‘清肌散’，能帮你稳固境界，你刚突破，用得上。”

林风捏着纸包，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三年来，除了刘叔和谷主，苏媚是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多谢苏师姐。”

“不客气，”苏媚脸颊微红，转身跑开了，“我还要去送药，先走啦！”

看着苏媚的背影，林风握紧了纸包。这玄界虽有欺凌与恶意，却也有温暖与善意。他会守护这份善意，也会让那些恶意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王浩和李二狗从不远处走来，看到换上新衣的林风，都是一愣。

“哟，这不是废物吗？怎么穿上外门弟子的衣服了？偷的？”李二狗阴阳怪气地说道。

王浩则盯着林风，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林风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那个毫无灵气的废物，而是……炼气二层？

这怎么可能？！

林风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王浩，昨天你踹我的那一脚，今天，我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王浩脸色骤变，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废物，突破个炼气二层就敢嚣张？信不信我让你再躺回柴房！”

他说着，便一拳砸了过来。拳头带着炼气三层的劲风，显然是想给林风一个教训。

周围的外门弟子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等着看林风被揍的好戏。

林风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拳头快到面门时，才猛地侧身。

他的动作比昨日更快，更灵活，像是提前预判了王浩的轨迹。王浩一拳落空，重心不稳，林风顺势抬起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

“呃！”

王浩疼得闷哼一声，弓着身子像只虾米。林风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一掌拍在他后心，正是残阳谷的基础掌法“裂石掌”。

只是以前的林风用出来软绵绵的，此刻却带着炼气二层的灵气，拍在王浩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浩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后心，又惊又怒：“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林风一步步逼近，眼神冰冷，“这三年你欺负我的账，今天该好好算了。”

李二狗吓得腿都软了，他没想到林风居然变得这么厉害，转身就想跑。

“站住！”林风低喝一声，屈指一弹，一缕灵气化作气箭，擦着李二狗的耳朵飞过，钉在旁边的柱子上，“昨天你骂我爹娘的话，忘了？”

李二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林……林师兄，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周围的外门弟子都看呆了。这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废物吗？一拳打退王浩，一指吓跪李二狗，这气势，比一般的炼气二层强多了！

王浩看着跪地求饶的李二狗，又看着步步紧逼的林风，又羞又怒，却不敢再上前。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林风，他未必打得过。

“算你狠！”王浩撂下一句狠话，捂着肚子狼狈地跑了。

李二狗见状，也连滚带爬地跟着跑了。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林风。

林风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林风以前怎么样，不重要。但从今天起，谁再敢辱我、欺我，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往自己的新住处走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外门弟子。

阳光洒在他的背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没有人注意到，议事殿的屋顶上，赵天阳看着这一幕，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变得凝重。

“噬灵异宝……啸哥，你到底给这孩子留下了什么啊……”他喃喃自语，望向青云域之外的方向，那里，是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

而林风回到住处，关上门，立刻拿出苏媚给的“清肌散”，和噬灵玉佩一起握在手心。

丹田内的“风眼”再次转动，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有谷主的庇护，身边有善意的温暖，更重要的是，他有了逆转命运的力量。

夜深人静时，柴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像是王浩的声音。林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