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军骂了一句,顿时哑然失笑。
上辈子功成名就的李老板知耻后勇,因为老婆徐秀香死于雪崩的缘故洗心革面,自打在小商品行业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啥时候会为了兜里这仨瓜俩枣地犯愁过?
他点了根烟抽上一口,然后站在冷风里想着主意。
天刚擦黑,虽然刚刚五点多,但日头已经落了一半了。李海军此刻唯一能想出来的主意就是去队上的公社去赊账。
可问题是,
上辈子的自个儿五毒俱全,烂赌成性早就上了村里的黑名单了。
就算是李海军舍得自己这张脸皮,可队上的公社能不能赊给他猪肉都还两说,但一时之间,李海军还真没别的办法,他吐掉嘴里的烟屁股,准备去公社先碰碰运气。
谁曾想,李海军还没做出去多远,就被叫住了。
“军哥,哪去啊?哥几个正找你呢?”
喊住李海军的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穿着一身军大衣,可头发却留的很长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李海军愣了一下,顿时认出了来人。
这人叫田友贵,跟他是一个生产队的,是村里有名的街溜子。
跟自个儿一样,也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货,当初李海军上牌桌就是田友贵暗中撺掇的。
“找我干啥?”
李海军看着田友贵,本来不想搭理。
这帮人哄自己上牌桌,没少给自己下套。
当时的李海军年轻气盛,又讲义气,看不太出来。可重活一遍,李海军一搭眼就知道当初自己是被做了局了。
“嘿,当然是找你摸两把啊,军哥,大家伙都在饭店等着你呢。一会咱们吃完了饭,好好的玩两把,决战到天亮哈。”
田友贵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嘴里头说得热络,但李海军一搭眼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气。
不过他一听田友贵等人在饭店吃饭,李海军眼前一转,随即,他熟络地揽住了田友贵的肩膀,热络道:“哥几个都在?那敢情好,正好我手瘾正大呢。”
“走,走,走,赶紧带我去找哥几个。”
说着,李海军揽着田友贵的肩膀就往寸头走的大饭店走。
田友贵有点懵,他看着李海军笑呵呵的脸心中感觉很奇怪,但偏偏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但田友贵也没放在心上,他今天来找李海军,本来就是想从他身上弄出点钱花花来着,李海军愿意往里钻,他求还来不及。
大饭店在村西头,说是大饭店其实就是公社旁边开的一个小作坊,放后来可以叫农家乐,可现在却没这个概念。
李海军拉着田友贵进门的时候,不大的小屋里乌烟瘴气的。
几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围着一个桌子吆五喝六,正喝得热火朝天,扭头见到李海军进门,一个正在和哥们划拳的小青年连忙打了声招呼。
“军哥来啦,快上座,咱可就等你了。老刘头,你愣着干啥,好酒好菜的快上啊,我们军哥可不差钱。”
这就准备把自己架上了?
李海军眯了眯眼,他也不客气,匡叽一屁股就坐在了主位上,招呼道:“来啊,愣着干啥,赶紧喝起来啊。”
“军哥敞亮。”
有人竖起了大拇指,登时就举着绿棒子干了一瓶。
气氛很快就热闹的起来。
李海军上辈子白手起家,是酒场上的常客,他太知道如何拿捏这群小年轻了。三言两句间就拉近了几人的几句,更有几个借着酒劲儿差点都跟要跟他拜把子。
“不管咋说,从今儿个起军哥你就是我亲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但凡我葛旭皱下眉头就不是哥们。”
“好说,好说,大家兄弟嘛。”
李海军酒足饭饱,他笑呵呵地看着几个脸喝得通红的众人,随即目光落在了田友贵的身上,他眉头一挑:“友贵,你呢?是兄弟嘛?”
田友贵正喝得迷迷瞪瞪,突然一听这话,立刻就站了起来。
“我跟葛旭一样,以后军哥你就是我亲哥,大家好兄弟,讲义气。”
“说得好,好兄弟,讲义气。”李海军笑眯眯的说完,随即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哥几个先喝着,我先上一趟茅房。”
说完,李海军就起了身。
田友贵和葛旭也没多想,一般喝到这种时候借口上茅房都是去结账的,不过往常李海军都是喊老李头过来,咋今儿个自个儿跑过去了。
不过有人结账就行,谁管你那个。
离开了酒桌,李海军去了一趟后院。
他笑呵呵地让饭店老板老李头又闷了一只肥鸡做了个锅小鸡儿炖蘑菇,然后又炖上了一锅红烧肉,这才从后院溜出去蹲在门口抽烟。
李海军一去不复返。
这时候的葛旭和田友贵就算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们左等右等也不见李海军回来,忙不迭的就追了出去。
一扭头,见到李海军正蹲在门口抽烟,田友贵登时就不乐意了。
“军哥,你咋不结账呢?刚我们正找你呢。”
谁曾想一听这话,田友贵的牢骚还没发完呢,李海军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瞪着田友贵表情有点不满。
“友贵你啥意思,你们这是专门来找我结账的?好好好,我算是认清你们了。之前说好还是好兄弟讲义气呢,现在就不认了?”
“以前你俩少吃我的喝我的了?我就是上完茅房坐在门口抽口烟,醒醒酒,你们就追出来让我结账,你们还把我当兄弟嘛?”
李海军的话一套一套的。
田友贵本来还骂骂咧咧的,可一听李海军的话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啥意思,就算我不结账,你请兄弟我吃个饭咋了?哥哥以前亏待过你?咱们还是兄弟嘛?”
李海军又来了一句,随即他目光一转,落在喝大了的葛旭身上,开口道:“葛旭,你来说,大家好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请哥们吃个饭,有毛病吗?”
葛旭都懵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话茬会引到他的身上来。可一想着刚刚酒桌上自个儿拍胸脯踩凳子,胸脯子拍的砰砰响。
葛旭只能道:“军哥说得对,友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家兄弟一场,你请军哥吃个饭咋了。”
我不对?
这还成我不对了?
一听这话,田友贵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感觉一股子气憋在胸口里怎么也撒不出去。但一想到刚酒桌上的话,田友贵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忍住了,他琢磨着请就请吧,反正一顿饭也花不了啥钱。
等一会给李海军下个套,赌桌上赢回来也就是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
田友贵嘀咕了两句,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前院结账,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屋,李海军哎呦一声就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军哥,你咋了?”
“葛旭,你一会给友贵说一声,我肚子疼,妈的一定是刚刚吃坏肚子了,真他娘的晦气。哎哟,我不成了,这样,哥哥我先回家,等下回咱们再约。”
说完,李海军从后院拿了准备好的小鸡儿炖蘑菇和红烧肉就往家里走。
而另一边刚刚结完账的田友贵脸都绿了。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刚想发泄一下情绪,没成想出屋后竟然发现李海军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葛旭一个人傻乎乎地在门口等。
“李海军他人呢?”
“你说军哥?他突然肚子疼,说下次再约。”
葛旭不明所以,一扭头,见到田友贵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顿时愣道:“友贵,你咋了?身体不舒服?”
“我去他妈的,老子不舒服个毛。”
“狗日的李海军在老李头那打包了小鸡炖蘑菇和红烧肉,妈的,咱们这么多人一共才吃了不到一块钱,李海军他打包回家的就他妈有整整两块二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