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天成等人被问得一愣，眼神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他们原本都想好程锐窘迫失态的模样了，他突然来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程锐平静的回答像是投入了死水的一枚石子，溅起了圈圈涟漪；他仅用一句话，就将主权抓回到了自己手上。

李天成等人全部愣住了。

整个会议室的氛围都仿佛跟着顿住了，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嗡嗡的颤动声。

半晌，李天成才回过神来，转头与张继华他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程锐的反应，他们根本不相信程锐真的将那成堆的资料文件给扫描上传了，甚至还全部转化成了电子数据！

难不成到这个地步了，程锐还要硬撑着装腔作势？

李天成回过头来看着台上程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连眼神都毫不畏惧地对视上了自己的目光，又恰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在他看来，即便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程锐竟然仍旧不给自己任何面子，心里甚至还在想着挑衅自己的权威！

李天成气的脸色瞬间沉下，他咬紧了牙关，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说道：“检查？！”

“好！”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检查是吧？那我就好好的给你检查检查！”

“来！”说完他伸出粗短肥胖的手指指向了投影，强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提出了要求：“我记得1997年的有份《滨海夜话》栏目策划方案的草案，给我调出来！”

“除了转化后的电子数据文件，还有原始扫描件也给我调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电子数据库里，装的到底是真金白银，还是空壳子里的西北风！”

李天成说的档案文件非常平常，但是年份足够久远，内容也非常冷门。

一个在二十多年前胎死腹中的深夜谈话节目方案草案。

李天成笃定程锐就算做足了表面功夫，真的扫描了部分文件，他也不可能将这份尘封已久，无关紧要的文件给扫描上传了！

张继华等几位领导也拧起了眉头盯向了程锐。

张继华此时仍然在充当着“好心人”，他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对着程锐，用着一副掺杂着“惋惜”与“严肃”的强调，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程同志啊！”

“听咱老同志的一句劝！工作上有困难，有疏漏，组织上都能够理解，实事求是地说明情况，这不丢人！”

“但如果是为了面子，在关键内容上含糊其辞，甚至是搞些表面光鲜的面子工程糊弄领导、欺瞒组织！那可是犯了大忌了啊！”

“到时候可就不是工作问题了，是性质问题，是原则性的错误！”

他指着程锐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继续说道，

“你可要想清楚，工作没做，只是工作能力问题，但要是糊弄领导，欺瞒组织，那可就是作风、纪律问题，是政治问题了啊！”

但程锐在听完张继华的话后，仅仅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回了一句：“我知道。”

跟着便继续低下了头，操作起了面前的电脑。

在场几乎所有人此时都用着一副诧异的表情盯着台上的程锐，不明白他到底还在强撑着什么！

然而。

程锐却麻利地敲击起了电脑键盘，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滨海夜话】四个字。

搜索框的下面立即跳出来了一个弹窗，上面自动显示出了文件的路径全称：

【/档案库/节目研发部/历史项目/1997/《滨海夜话》（草案）】

程锐拿起鼠标点下路径，投影里的画面瞬间刷新！

一张标题名为《《滨海夜话》节目策划方案（草案）》的电子资料文档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幕布上的画面，还露出了些许方案的正式内容！

方案的第扉页是目录，依次排序着栏目定位、话题设计、嘉宾邀请设计......

在场的几位领导几乎都是滨海电视台的老资历员工，都能一眼看出方案内容的真实性！

“嘶！——”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张继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投影上的文件，还想继续“劝慰”的嘴巴顿时就闭上了，无语凝噎！

一旁蓄势待发的刘福安跟已经准备起身苛责批评的王奇都是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程锐竟然真的将这种历史久远，冷门到几乎被人遗忘的历史资料都给扫描上传并转化成了电子文件数据了！

李天成更是瞳孔一缩，原本愤怒到涨红的脸都霎时失去了血色，变得惨败如纸！

他的心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程锐到底是什么时候扫描上传的？他那一桌子纸质文件不是动都没动吗？不是连办公室的扫描仪都没打开吗？

李天成的心里甚至都产生了自我怀疑，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小张跟小胡，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出答案。

可小胡跟小张此时也是一脸的懵逼！

他们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程锐那一桌子堆积如山的文件压根就没动过，就连办公室角落的那台扫描仪上面都还带着灰！

小张心里更是清楚，那台扫描仪早就坏了！即便程锐想用都没办法正常地将文件扫描上传！

那程锐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又是如何做到的？

李天成看着一脸懵逼的小张跟小胡，郁闷地冷哼了一声，心想也指望不上这两个废物！

他的心里仍然存在着一丝侥幸，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连忙指着投影继续提出无力的要求道：“原始的扫描文件呢？”

“谁知道这电子文件是不是你随意虚构的？我要看原始扫描文件校对检验！”

张继华等人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也重新亮起了光！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部门的历史资料文件严谨性是重中之重！”

“虽然电子数据库的用意是将繁冗复杂的纸质数据转化成电子数据，但依然要保留原始扫描文件，以方便随时校对检验，确认电子数据的严谨性啊！”

一群人的目光再次盯向程锐，盯着他在投影里继续操作的鼠标。

只见程锐的鼠标不断下滑，然后在文档的最后一页点开了一个链接，页面瞬间跳转，跳转到了一个图库里面。

程锐双击打开了图库里的第一张图片。

一份边缘卷曲，纸张泛黄的文件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文件的抬头赫然印着“滨海省广播电视台节目研发部”！

纸张抬头下面，正是手写的《滨海夜话》节目策划方案（草案V3）。

下面还有一个手写的签名。

策划人：王建国。

“嗡！”

整个会议室再次瞬间沉寂！氛围变得异常沉重压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投影里的扫描图片，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全部怔在了原地，甚至连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李天成更是瞪大了眼睛，身体突然一软，连连向后倒退了两步，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身上的衬衫开始大片的浸湿！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投影上的内容，伸手指了过去，嘴唇子直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程锐却似乎预判到了他的想法，直接点击了“下一张”图片，展示出了策划方案扉页的目录。

上面的栏目定位、话题设计、嘉宾邀请设计与之前的电子文档一模一样！

程锐甚至打开了电子文档，将两个窗口并排摆放，同步，持续地向下展示着电子文件与原始扫描图片里的内容！

“完，完全一模一样！”

小胡在台下看得都忍不住出声感叹，

“而且他做得好细致，就连被油渍污染的部分，也精确地识别出来了！”

小张听到这话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然后悄悄指了指一旁瘫坐在椅子上的李天成，用眼神警告着他。

小胡这才反应过来，讪笑着闭上了嘴巴，但是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投影时，眼里仍旧充满了震惊！

“不，不可能！”李天成似乎仍然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质问道，“这种历史遗留文件，我都不知道放哪里了，你又是从哪里搞出来的？”

“该不是用的台里的数据旧库吧？”

刘福安被瞬间点醒，连忙接上了话茬说道：“是啊！1997年的文件也太过久远了，我记得当时的各部门文件是不是由档案科分管的？他们部门好像也有一个电子数据库？”

他的话模糊不清，却点醒了王奇。

王奇像是抓住了程锐的漏洞，立即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程锐！若你真的是拿档案科的数据库来糊弄我们，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一个科员，没有批示就擅自调用档案科的核心数据库可是严重违规！”

“你必须马上解释清楚图中数据的来源并接受审查！”

程锐闻言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这么不要脸，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们竟然还有理由给自己扣帽子！

他正要开口回驳，一旁的林薇却看不下去了，她豁然起身，瞬间吸引了对面王奇等人的注意力。

她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地说道：“王主任！”

“纪检工作讲究证据、讲究程序！如果仅凭你的一个“若”字就轻易给人定性成“严重违规”，是否过于武断？是否有失公允？”

“这又......”她的眼神眯起，盯着王奇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否是你的失职呢？！”

王奇闻言，一张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发不出声，最终重重跌坐回椅子

他是纪检办的主任，深谙台内的各种规章制度，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知道林薇说的这段话没有任何毛病。

当下也不敢反驳，只能老实的闭上嘴巴。

“林科长说的没错。”

会议室里突然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角落里的郑观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边走向台上的程锐一边说道：“是否违规应当遵循程序，讲究证据，不能轻易给人定性。”

郑观棋走到了程锐边上，指着他面前的笔记本小声说道：“能否让我检查一下？”

程锐疑惑地看了郑观棋一眼，然后冷静的退后一步，目光沉静的观察着郑观棋的操作。

郑观棋接管程锐的电脑，然后输入了一段代码，就获取到了图库的详细信息。

跟着众人清楚地看到了上面显示的一行字：

23:15:41/30/9/2018完成扫描机物理特征录入。

跟着他又一顿操作打开了文档的编辑日志，上面显示的最近一次的编辑时间也是23:16:41/30/9/2018。

郑观棋抬起头对着台下的王奇跟李天成等人说道：

“系统日志不会骗人，上面有清晰的时间戳，可以证明这就是程锐在9月30日半夜扫描录入并转化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