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棋的语气平静，听上去毫无波澜；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李天成与张继华等人的心上，震的他们哑口无言。
李天成他们几人转眼看向台上的郑观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在主编室的深居简出的郑主任其实是技术出身，仅凭他能熟练地运用代码调出文件的系统日志就能够看出来，他对于电脑技术的了解比许多人都要深刻，不输技术中心的那些新青年。
既然连这位技术出身的主任都亲口鉴证了这些文件日志的生成时间以及物理特征绑定记录，无疑是敲定了铁证。
他们要是再纠缠文件本身的真伪，无异于自取其辱。
可李天成却偏偏不这么想。
他脸色涨红的看着投影上的文件，心里仍然侥幸地认为程锐只是运气好，恰好扫描到了这份冷门的文件，又恰好撞上了他要抽查调阅这份文件！
李天成极力克制着心中的羞愤，强行维持着属于领导的最后一丝体面说道：“好！”
“既然郑主任都发话了，那说明小程在程序流程的严谨性上还是有点态度的。”
但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毕竟只是单一的文件个案！”
李天成眯着眼睛转眼看向了郑观棋身后的程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说道：“我们还得好好检查你的根基是否打扎实了！”
“程锐，麻烦你再调阅几份具体的文件，展示下具体的电子数据库的整体完成度！”
跟着他便又想到了一个极其冷门的文件档案，直接脱口而出，
“2001年的《周末欢乐汇》第四季度的收视分析报表！以及2003年的《法制前线》改版前的观众调研问卷！”
这两份都不是重点的节目策划方案，只是参考学习用的辅助文件资料，重要性差远了。
别说现在没几个人知道这些陈年烂谷子了，哪怕是当年恐怕都没几个人认真的看过这些文件。
李天成不信程锐还能运气好把这些也扫描上传了！
“对了！”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说道，“《周末欢乐汇》的收视分析报表里还有老一辈主任亲手画的收视率图表！”
“那张图表非常重要，把扫描件调出来看看还在不在！”
他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阵惊异的目光！但随后又齐齐地将目光聚焦到了程锐身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讶于李天成的阴险狡诈，也更期待于程锐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天成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检查了，而是赤裸裸，接近歇斯底里的刁难了！
他说的这两份文件在场的其他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就连张继华，王奇这些老干部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无关紧要的文件，哪怕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恐怕都懒得去看上一眼，更别说要拿起来扫描归档！尤其是还要关注里面的手绘图表？
他们也觉得程锐之前是运气好，恰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但是他们也不信程锐能运气好到这种程度，还能正好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面又恰好找出了这两份文件扫描上传并转化成了电子数据档案。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林薇在用像是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看着李天成，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跟厌恶；其他人都是一脸期待的看向了程锐，想看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一旦他调不出来李天成想要的文件，那么迎接他的，将是李天成压抑已久的怒火！
并且李天成这只官僚系统里的老狐狸，只要发现了程锐的一丁点儿错误，就绝对会用他那套惯用的官僚主义做法，将程锐压制得死死的！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
还有张继华他们几个，也一定会前仆后继地跟上来补刀！
届时程锐恐怕再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程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平静地看着讲台前的郑观棋。
“郑主任，麻烦您......”
他刚开口想让郑观棋让开位置，郑观棋却做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郑观棋回头看了一眼程锐，隔着厚重的镜片对上了他的目光，对视片刻后又转眼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李天成，最后重新转头看上了台上的电脑屏幕，伸出双手操作起了电脑。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周末欢乐汇”五个字，下方跳出的窗口立马显示出了文件的路径。
/档案库/研发部/数据分析/2001/《周末欢乐汇》收视分析报表。
郑观棋拿起鼠标点开路径。
屏幕里瞬间跳出一个全新的文件，封面赫然是《周末欢乐汇》收视分析报告！
李天成见状眼皮子突然一跳，心中跟着冒出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郑观棋知道此时在场的众人压根不关心文件内容，他们只想验证这份文件数据的来源。
他迅速地将文件滑到最后一页，然后点开了上面的链接。
投影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一张清晰的图片瞬间展示在众人面前！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报表封面，标题依然是手写的《周末欢乐汇》收视分析报表！下面还有撰写人的签名：
节目研发部：李娟。
张继华见状忍不住挑起了眉毛，他当年正好是在00年加入的滨海省人事科，心里对这个李娟还有印象！她正是上一任节目研发部主任！
郑观棋一张张地翻看着扫描图片，最后找到了李天成要看的那张收视率图表。
图片里是一张手绘的图表，上面满是红蓝色的圆珠笔勾勒出的线条，构成了一幅满满当当的图表！
还重点有一块用红色的圆珠笔圈出来的下滑曲线，旁边还写着一句话：
“嘉宾任海出现后收视率严重下滑，建议换人！”
图片非常清晰，图表里面的字迹娟秀，清晰可辩；但此时的李天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导致五官都看着有些模糊了！
其他人的脸上则全部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郑观棋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说道：“下一份，《法制前线》观众调研问卷。”
他的手指跟随话语在键盘上敲下字符，将《法制前线》四个字输入到了搜索框里面，下面的窗口里面立马跳出了相关的路径。
/档案库/研发部/市场调研/2003/《法制前沿》观众调研问卷（改版前）
他用鼠标轻击路径，投影上的画面再次跳出了相关的文件档案。
郑观棋开始按照流程检查起电子文件的内容，以及原始的扫描文件。
但是此时已经没人关心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了！
李天成已经完全怔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墙上的投屏，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张继华他们也都纷纷愣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同样充满了震惊！
小胡更是被震惊的低声感叹道：“我去！他竟然连这些文件都扫描上传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令他都觉得有些荒唐的念头！
“他该不会已经把全部的文件都扫描上传了吧？”
小张闻言张大了眼睛，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瞪向了小胡，语气揶揄地说道：“你傻了吧？”
“从李主任把这活儿分配给他，满打满算就三天的时间，一千多份文件，他怎么可能扫描得完？更何况还要转化成电子数据！”
“可能吗？”
小胡听了小张的分析后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他还是无法理解程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郑观棋在检查完李天成想要调阅的文件后又用代码调出了文件生成日志，再次肯定了这些数据来源的合规性。
“这些文件都是前天晚上扫描上传的。”
他转头对着程锐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扫描上传的文件都非常清晰，OCR识别转换率非常高，没有丢失任何关键信息。”
“并且在做数据转换时也很严谨，做到了完整的数据转化。”
“尤其是这个检索系统，只用输入关键词就能自动检索出相关的文件路径，这种电子数据库，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台内现有的档案数字化标准了。”
郑观棋第一次对程锐做出了评价，并且是正向的评价！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质疑者们，尤其是李天成的脸上！
李天成听到郑观棋的这句夸赞之后，涨成猪肝色的肥脸再次红了一个度，脸色阴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离他最近的小胡跟小张都被他阴郁的气场弄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张继华他们几个人的脸上除了浓厚的震惊之外，还有几分无奈的苦笑，以及几分想不通的疑惑。
而林薇在见到李天成等人的窘迫样子后，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得意的微笑。
不过郑观棋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他皱起眉头问道：“不过我听说你才来台内三天？还是四天？”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观棋古井无波的眼神里头一次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然而，他的这句话倒是给台下的李天成提了醒！不等程锐开口回答，李天成就抢先指着程锐质问道：“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天成的双眼赤红，虽然极力的克制着，但他的声音仍然是高到有些尖锐刺耳！
“一千多份文件！累计起来得有几千张纸！堆起来都成山了！”
“昨天我们下班的时候都清楚地看见了那堆文件你连动都没动！就连办公室里的扫描仪你都从来没有打开过！你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内容？”
说着他还转头看了小张跟小胡一眼，似是在向他们求证，后者也连忙如小鸡啄米一样跟着点起了头。
“对！我们都没见到程锐动过那些文件！”
李天成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他指着程锐，语气凌厉地质问道：“程锐！你老实说！”
“你是不是偷偷找了外包团队？偷偷地把部门里的机密文件资料给运出去让别人扫描上传了？”
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其他人！
“是啊！”小胡恍然大悟地附和道，“绝对是外包团队！”
“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的文件扫描上传，更别说还将上传后的文件转化成这么精细的电子数据了啊！”
李天成像是抓住了程锐的把柄，嘴角再次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看穿了程锐，笑里藏刀地说道：“程锐！我知道是你为了完成工作。”
“但是你知不知道，私自将部门资料档案工作外包，泄露了部门的核心机密，那可是严重的违纪！甚至是犯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