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再没了之前的怒气,更没了之前的癫狂模样,他早就摇摇欲坠的心态此时彻底失守,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发出了可怜的哭嚎。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只剩他一个人的哭嚎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洞刺耳!
李天成狼狈地从地上坐起,尴尬地收拾起身上沾满了汗水跟灰尘的西装,哭嚎的喘息声带动浑身的肥肉不断起伏,涕泪夹杂着冷汗几乎糊满了他那张丑陋肥胖,又因绝望而极度扭曲的脸。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遍体鳞伤,濒死的困兽在作着最后的哀嚎。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他妈的合起伙来搞我是不是?”
李天成徒劳地挥舞着短胖的手臂,伸出手,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个虚幻的救命稻草,
“就,就算我他妈的处置方式有问题!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再次凌厉!瞪着充满血丝跟眼泪的红眼瞪向程锐,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嘶吼道:“他的那份狗屁《问政滨海》!”
李天成突然一顿,他此时的声音里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还有一丝自以为是,近乎癫狂的“正义感。
他转头看向张继华,刘福安等人,尤其是在郑观棋的脸上停顿了好几秒后才继续吼道:
“你们一位我李天成是傻逼吗?无缘无故的打压一个新人的方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李天成一个个指过去,理直气壮地说道:“换你们来坐我这个位置试试!”
“我敢保证,不管是你们当中的谁,看到那狗屁方案后都会选择跟我一样!拼了命也得把它跟扼死在摇篮里面!不惜一切代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嘴里的唾沫星子横飞!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节目创新方案!而是一个火药桶!是能把天都炸出个窟窿的玩意儿!”
他再次转头瞪向程锐,眼里露出无法理解的怒意!
“他想让咱们市里的那些领导、局长,甚至是市长都来参加节目!然后被老百姓指着鼻子骂!还要让他们当着电视前所有观众的面承认错误!”
李天成再次质问起张继华他们,带着他的“大道理”反问道:“你们来告诉我,这样的节目,即便我按流程提交了,又有哪个领导敢看?又有哪个部门敢批?”
他的话语说完,抽泣着声音扫视了张继华等人一眼,眼里的绝望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期待着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丝认同。
哪怕是一丝迟疑也行,都能帮他挽回一点现在的局势!
见三人沉默不语,李天成再次放声嘶吼,这次他直接“点明”了说道:“张科长!刘主任!王主任!你们都是明白人!”
“你们扪心自问,这种节目能推出来吗?到时候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得罪多少人?”
“万一上面怪罪下来,谁来担这个责任?我李天成一个人能扛得住吗?不得整个电视台都得跟着遭殃啊?”
“我现在压住它,是在给咱们台里扫除隐患,是在保护咱们啊!”
李天成的一番“肺腑之言”,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试图将自己的渎职不作为的行为偷换成守护集体利益的“概念”。
张继华、刘福安跟王奇三人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然后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认同。
他们之前毕竟也是跟李天成在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理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刚刚他们已经选择跳下李天成的这条船,任由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了,此时完全不可能再替他说任何一句好话!
最主要的是,三人搭起来的戏都已经演了一大半了,现在必须得好好收场才行。
张继华的眉头重重沉下,极其不屑地“啐”了一口后破口大骂道:“放屁!”
他伸手指着坐在地上的李天成,愤怒地斥责道:“挡灾?保护大家?亏你还好意思说!”
“分明是你自己胆小怕事!害怕丢了头上的帽子!”
说着他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屑,“再说了,一个新人的方案能有多吓人?顶天了是有点理想化,不切实际罢了!”
“至于让你一个堂堂的节目研发部主任怕成这个样子?如临大敌?甚至不惜代价地去构陷他人?简直就是小题大做!愚不可及!”
刘福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冷漠地看着地上的李天成接话道:“程序就是程序!方案是否可行,是否有风险,自由台里既定的合规流程去判断。”
“你作为部门负责人,无权擅自扣押、销毁、更没有权力以此为理由迫害下属!”
“说什么保护,不过是你渎职的遮羞布罢了!”
说完他非常失望地摇了摇头。
王奇此时作为纪检主任的威严拉满,气场全开,他上前毫不客气地踹了李天成一脚,愤怒地驳斥道:“李天成!都到了这时候了,你竟然还不知悔改?还在妄图混淆视听?”
“无论方案内容如何,都不是你滥用职权,指示伪证、构陷他人的理由!”
他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们纪检工作只看事实跟证据,你的种种行为,已经严重违纪违法!”
李天成见昔日的盟友如今彻底倒戈,再不给自己一丝情面,心里仅剩的一丝火苗终于熄灭,只剩下了绝望的情绪飘荡在空荡荡的心间。
张继华三人虽然现在演戏,看上去极其正义,但他们心里还是对李天成的这个“拙劣”的借口有些嗤之以鼻。
一个刚来滨海省广播电视台仅仅三四天的年轻科员,甚至还是个不完全对口专业的毕业生,才刚刚踏入社会而已,他做出来的节目策划方案,再大胆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真能捅破天不成?值得让李天成一个熬了多年的部门主任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去扼杀?
在他们看来,此时的李天成不过是失败后的无能狂怒跟垂死挣扎罢了,是在为他的龌龊行径寻找一个看上去“高大上”的借口。
王奇不再看地上烂泥般的李天成,他刚刚那一脚都没能把他给踹起来。
他极其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挺直了腰杆,用着纪检干部独有的强调跟口吻宣布道:“如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李天成!你涉嫌严重渎职,滥用职权,指示他人作伪证,情节极其恶劣!”
“我宣布!”王奇的声音拉高,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彻底终结了李天成的最后一丝希望!
“立即对李天成同志予以停职查处!纪检办将同步练,彻查其所有的违纪违法行为!”
他的话如同法槌重重落下,宣判了李天成在滨海省广播电视塔的政治生涯的终结!
李天成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彻底无力的瘫软在地!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喉咙里连嘶哑的力气都没了,艰难的大口喘息着。
一声又一声的重“嗬”气声,像是一只垂死的肥猪。
王奇简直没眼看李天成的这副狼狈样子,皱着眉头向小张跟小胡吩咐道:“你们赶紧把他带走!”
小张跟小胡闻言浑身一怔,表情惶恐地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犹豫跟恐惧。
他们刚刚才背叛了李天成,换来了他们没有被一起宣布调查,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天成了。
“赶紧吧!”郑观棋也在一旁出声催促。
他一直在注意程锐,明明李天成都已经绳之以法,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但是程锐脸上却没有那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释然感,反而越发凝重了!
郑观棋的心中暗暗意识到,程锐的事情恐怕还不会就此结束。
况且,对于李天成口里的那份能够“捅破天”的节目策划方案,他的内心也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兴趣!
“好!好......”
几位领导都发话了,小张跟小胡只能不情不愿地上前搀扶起李天成。
“李,李主任......”小胡害怕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扶您起来......”
小张则是带着一种讨好的卑微姿态说道:“李主任,我们送你回去吧......”
谁知,原本烂成一滩肉泥,早已经失魂落魄的李天成,在被小张跟小胡架起胳膊后,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两人,然后从地上麻利地爬起身,指着两个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滚!”
“你们两个叛徒!孬种!都给老子滚!”
李天成突然激动极其了,再次涨红了脸,气得甚至上前想给他们两个一人一巴掌,吓得小张跟小胡都害怕地倒退了一步!
“咳咳!”王奇见状皱眉咳嗽。
李天成这才收住了手,生气了闷哼了一声,然后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冲着小张跟小胡冷声说道:“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说完便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出了会议室,像只仓皇逃窜的老鼠。
而他刚刚歇斯底里的怒吼跟潜在的威胁,则让小张跟小胡两个年轻人瞬间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地僵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李天成离去的背影,想迈起脚步跟上,却发现自己怎么挪也挪不动,只能目送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领导,抛弃了他们,独自一人离开了视野。
“咳咳!”王奇再次重重咳嗽了两声,唤回了小张跟小胡的思绪,两人这才灰溜溜地走出了会议室。
此时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程锐,以及五个其他部门的领导。
会议室的空气氛围依旧凝重,但没了歇斯底里的李天成,还是安静了不少。
林薇看了一眼程锐,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台上,冲着张继华、刘福安、王奇以及郑观棋四人开口道:“各位领导!”
“关于李天成主任对程锐同志那份方案的争议性评价,我认为有必要基于事实进行澄清。”
她转头看了一眼程锐示意道,
“程锐的那份《问政滨海》策划方案,我作为宣传管理科的负责人,已经进行过初步了解!”
“我认为其立意紧扣时代脉搏,监督视角极具现实意义,技术应用与风险防控设计尤为扎实,潜在的社会价值跟舆论影响力更是巨大!展现出了非常高的专业水准和创新价值!”
“这与李主任所言的‘炸药桶’描述存在显著偏差。”
林薇再次扫视了在场的各位领导一眼,提议道:“我认为本着对今天的公开例会负责,对创新负责的态度!”
“我建议将程锐的方案作为本次会议重要的补充材料,呈请各位领导更全面地审阅研判,以便对其真实价值和可行性做出更为客观公正的评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