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脚一沾地就痛得要命,吼道,“张敬民,你想要我死呀?你这死没良心的。”
张敬民看杨晓的痛苦样,急忙又将杨晓背到身上,杨晓这才停止了叫唤。
前面的江炎等人听见惊叫转身过来,朱恩铸问道,“咋了?”
钱小雁笑着,急忙解释,“没事,没事。闹着玩的。”
好不容易走到前面的村子,张敬民将杨晓放到村口的石头上坐着,让杨晓的脚悬空着,便到村子里借了一匹马,他们才接着走。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第四天中午,终于走到了羊拉乡。
走到乡政府门口,就听见空中传来的轰鸣声,一架直升飞机在天空中盘旋着,乡政府楼里冲出来的几个人,是周长鸣,王桂香和杨志高。
杨志高举着一面红旗,差点就把江炎撞翻了,朱恩铸说道,“你们急个啥呀?”
杨志高刹住脚,抬起头来,“书记,你咋又来了?”
“你这话,是希望我不要来吗?”
杨志高急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不是急嘛,肯定是国安的同志来了,我们要指引他们下来。”
周长鸣和王桂香,也和朱恩铸等人寒暄。
周长鸣跟朱恩铸埋怨道,“啥县委领导,我都快成羊拉乡的干部了,张敬民不在,老扎西又病了,颜教授的心思完全在种子上,我这县委领导已经是羊拉乡的领导了。”
朱恩铸答道,“当羊拉乡的领导你很委屈吗?现在昌义县差个县长,跟江炎同志反映反映,让你去昌义县。”
周长鸣急忙说,“那我干不下来,我还是就在香格里拉算了。”
朱恩铸喊道,“走吧,先把国安的人接下飞机来再说。”
杨志高在乡政府的操场上摇晃着红旗,直升飞机稳稳地停在了操场上。
首先下飞机的是衣着国安服装持枪的国安战士,在飞机门口成左右列队,接着走出来的是阿布的女儿卓玛,卓玛神色肃穆,抬着叶砺锋的骨灰盒,骨灰盒上盖着国旗;卓玛的后面是梁上泉,梁上泉的后面是国安局局长叶无声,叶无声后面是部队持枪的战士。
李国剑喊道,“立正,送叶砺锋同志到巴卡雪山。”
国安战士枪上的刺刀在阳光里反射出耀眼的光。飞机的轰鸣声引来了羊拉乡的群众,把飞机和一众领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杨晓还骑在马上,她慌张地喊道,“张敬民,快快快,抱我下来,这个场合我怎能骑在马上?”
“问题是你的脚能着地吗?”
“请你再背我一会,”杨晓的表情近乎于央求。
钱小雁帮着张敬民,把杨晓从马上抱了下来,背在身上。
李国安高声说道,“请国安局局长叶无声主持叶砺锋同志的追悼会。”
周长鸣和张敬民差点没有认出叶无声,他们离开成都到羊拉乡的时间并不长,可叶无声的头发却全白了。看上去比梁上泉还苍老。
叶无声走上前,说道,“一切从简,现在请省里的领导梁上泉同志致悼词。”
梁上泉拿着一页纸,声音苍凉。
“同志们,羊拉乡的乡亲们,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叶砺锋同志。叶砺锋同志在去年的羊拉乡雪灾救援中,牺牲了。叶砺锋同志,是国安的忠诚卫士,他的死,让我们国安失去了一名优秀的战士。人固有一死,但叶砺锋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死。经组织决定,授予叶砺锋同志特级勋章,追认为优秀党员,……按照叶砺锋同志的遗愿,我们将他安葬在巴卡雪山,英雄的名字,永垂不朽……”
悼念仪式由国安主持,地方上都插不上手,朱恩铸和江炎等人看着,都不知如何是好。
梁上泉念完悼词,叶无声说道,“同志们,乡亲们,为了不打扰大家,我们现在就到巴卡雪山,安葬完毕,我们就离开。”
多吉站出来对叶无声说道,“你这个同志说这话就不地道了,怎么就是打扰呢?叶同志是为我们羊拉乡死的,没有他,哪还有卓玛站在我们面前,怎么说,我们也得送他一程吧?他为啥要回到羊拉乡来,不就是回来守护我们吗?”
场面失控了,乡亲们的声音山呼海啸,“是啊,我们得送叶同志一程。”
叶无声一直强忍着悲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卓玛抱着骨灰盒突然转身跪在叶无声的面前,“阿爸,不葬可以吗?我家很宽,我就让他跟我住在一起,我会守着他一辈子。”
叶无声终究还是被悲痛击倒,撑不住了,双手蒙住眼睛,泪流满面,刚要倒地,被李国剑扶住了。
叶无声站稳了,伸手扶起卓玛,“孩子,我们还是遵守砺锋的遗愿,我从来都没有顺从过他,这次就随了他吧。”
卓玛点了点头,答道,“好。”
张敬民把杨志高叫到跟前,指着杨晓,“这是我们新来的书记,你负责把她背到乡招待所,我要过去帮忙。”
“好。”
钱小雁紧紧跟在张敬民的后面。
张敬民走到叶无声面前,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你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们走到巴卡雪山,要急赶,才能在天黑前赶回来,”张敬民又看了看梁上泉,“我的意思是首长们到乡上休息,我们快去快回,这样行吗?”
叶无声答道,“不行,我必须去,我今天的身份是叶砺锋的父亲。”
张敬民随即对朱恩铸说道,“朱书记,请你把梁领导扶到乡上,我领路到巴卡雪山。”
梁上泉说道,“我才不要人扶。这样也好,张敬民领头到巴卡雪山,我在乡上行等你们回来。”梁上泉接着又说,“本来我也想去,可有我在场,叶局长不好意思哭,我不在场,你就在巴卡雪山好好地哭一次吧。”
张敬民走到卓玛面前,看着卓玛手中的骨灰盒,“我来抬吧。”
卓玛横了张敬民一眼,“你起开,我的男人我自己抬。”
张敬民不高兴了,说着话,眼里有了泪花,“我知道你爱他,他是你的男人,但他也是我最深爱的朋友,我也想送他一程,不可以吗?”
卓玛看见了张敬民眼里的泪,也读懂了男人之间的爱,将骨灰盒递给了张敬民。
这时,多吉走了过来,全身披麻戴孝,朝身后喊道,让开一条道,十六个全身披麻戴孝的青年男子抬着一口黑漆棺材走了过来。
多吉大叔说道,“你们单位上的仪式走完了。叶同志是为羊拉乡死的,死在了我们羊拉乡的地面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大家凑钱买了这口楠木棺材,我们要用我们羊拉乡最隆重的礼节,把他抬到巴卡雪山。巴卡雪山虽高,但没有我们的英雄叶同志高。你们单位上讲的是规矩,我们乡里讲的是风俗,你们的程序都铺排完了,现在按我们的做法,如何?”
叶无声感动地要给多吉大叔行大礼,被多吉大叔拦住了,“万万使不得。叶同志守护我们,现在也该我们守护他。”
张敬民安排将骨灰盒放入棺材,多吉大叔说,“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到巴卡雪山看好了地点,位置也选好,井都打好了井,抬过去就行了。”
张敬民感动地说,“谢谢你,多吉大叔,想得这样周到。”
张敬民高声喊道,“起。”
人们抬着叶砺锋的棺材向巴卡雪山方向走,送葬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
张敬民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后还跟着钱小雁,高声地唱着走了调忧伤的山歌:
巴卡雪山么高又高哎,
英雄名声么长又长哎,
十八里相送么你走好,
三十七里铺么酒等你……
梁上泉痴迷地看着张敬民举重若轻地处理着眼前的繁杂事情,听见他唱起了忧伤的山歌,自言自语,“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