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济世疑惑道:
“相爷是发了霉的东西?此等污秽之物,如何能入药?且大多有毒啊!”
陈柏青更是直接摇头:
“相爷,您于治国、领兵、文章之事,老朽素有耳闻,敬佩不已。”
“然则,医药之道,关乎人命,绝非儿戏!岂能以发霉之物为药?”
“此非治病,实乃害命!”
胡不为则嗤笑一声子:
“苏相爷,您该不会是被哪个江湖术士给骗了?这霉物害人我听过,霉物救人我可从未听闻!”
面对三位当世名医毫不掩饰的质疑、不屑甚至嘲讽,苏墨早有预料。
苏墨也不解释,直接对门外吩咐道:“把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拿进来。”
一名亲卫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盆上盖着一块布。他将木盆放在书房中央的桌子上。
苏墨起身,走到桌边,亲手揭开了那块布。
顿时,一股不算浓烈但确实存在的霉味弥漫开来。
只见木盆里,是一团团青绿色、毛茸茸的霉菌。
“就是此物。”
苏墨指着盆里的霉菌,语气平静。
三位神医探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孙济世是惊愕和难以置信,陈柏青是愤怒和觉得被羞辱,胡不为则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苏相爷您真是让老夫开眼了!”
“这就是您说的神药?这不就是一堆长了毛的烂豆渣?”
陈柏青脸色铁青,拂袖道:
“苏相爷!老朽原以为您是真有要事相商,才勉强前来。”
“没想到您竟如此儿戏!以此污秽之物为药,还要用于防治瘟疫?”
孙济世到底涵养最好,强压下心中荒谬绝伦的感觉,沉声道:
“相爷,人命关天,非同小可。”
苏墨看着反应各异的三位神医,心中并无波澜。
“三位稍安勿躁。这药管用不管用,一试便知!”
苏墨沉默片刻,缓缓道:
“三位先生若愿相助,本相感激不尽,若不愿本相也不会强求。”
胡不为盯着苏墨看了半晌,忽然嘿了一声:
“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霉毛能治瘟,我愿留下一观。”
孙济世和陈柏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孙济世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老朽便留下,看看相爷这神药,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柏青也闷声道:
“既然孙老和胡老都留下,陈某也留下。”
苏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
一个时辰后,一支小小的队伍离开了守卫森严的行营,前往病人隔离区。
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坐着苏墨和三位神医,后面一辆装着几个密封的陶罐。
周围是二十名全副武装、神色警惕的苏墨亲卫,领队的正是云七。
隔离区用临时拉起的绳索和木栅栏围着,每隔一段就有兵丁把守,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墨的马车停下。他率先下车,没有穿戴什么特殊防护,只是一身普通的深色常服。
三位神医跟在他身后,孙济世和胡不为神色尚算镇定,陈柏青的脸色则有些发白,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了掩口鼻。
负责此处的军官和医官头目急忙迎上来,跪地行礼,声音带着颤抖:
“相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此地全是得了瘟病的病人,十分凶险!”
“起来。”
苏墨抬手,
“病患情况如何?可有病症最重、且其他方法已无效,但神智尚清醒者?”
医官头目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疲惫和恐惧,闻言愣了一下,忙道:
“有,有!最里面的重症医棚,有十几人,高热不退,红疹遍体,多处溃烂流脓。”
“就算是灌了汤药,敷了药膏,皆不见效,眼看就不行了。”
“其中有个叫刘三的力夫,身子骨原本最壮实,撑得也最久,如今也快不行了,但偶尔还能说两句话。”
“带路,去病人最严重的医棚,看那个刘三。”
苏墨言简意赅。
“相爷!不可啊!”
军官和医官都吓坏了。
“那里都是重症,秽气最重,万一要是相也你也感染了!”
苏墨则直接不理会,直接迈步向隔离区内走去。
七立刻带人跟上,将苏墨和三位神医护在中间。
孙济世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硬着头皮跟上。
穿过外围的警戒圈和轻症观察区,越往里走,气氛越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药味、腐败味和绝望的气息。
简陋的医棚里,躺满了形容枯槁、痛苦呻吟的病人,有些人身上满是可怕的红疹和水泡、溃烂。
看到有贵人进来,许多病患麻木的眼神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发出含糊的哀求。
苏墨面色不变,但心中沉重。
这就是古代瘟疫的实景,比任何文字描述都更具冲击力。
苏墨更加坚定了要尽快验证青霉素的决心。
终于来到最深处几间单独隔开的医棚。
这里躺着的,都是病情最危重的。
那个叫刘三的力夫被指认出来,他躺在一张破草席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只有偶尔的呻吟证明他还活着。
旁边一个可能是他亲人的老妇人,正跪在一边低声哭泣。
苏墨示意亲卫将带来的陶罐。
他看向三位神医。
孙济世上前,仔细查看了刘三的脉象、舌苔和创口,又和陈柏青、胡不为低声商议了几句。
胡不为甚至用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刘三的一处溃烂,查看脓液性状。
“相爷,此患者邪毒深重,已入营血,高热耗气,多处痈疡。按常理。回天乏术!”
苏墨则是直接将自己亲手提炼的青霉水直接给六三灌了进去。
随后,苏墨又在这片棚区逛了半日!
凡是重症的病人,苏墨全都给用了药。
当天傍晚,消息传回行营。
刘三的高热退了。
第二日上午,苏墨再次亲自来到隔离区。
刘三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解开纱布,众人惊讶地发现,昨天溃烂伤口,红肿范围似乎有轻微的回缩迹象、
“这,这!”
负责记录的医官手都抖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伤口变化。
孙济世、陈柏青、胡不为三位神医更是激动不已,围在刘三床边,仔细检查。
眼中充满了震撼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胡不为甚至不顾污秽,凑近闻了闻伤口的气味。
“瘟毒被遏制了!真的被遏制了!”
陈柏青喃喃道,看向那罐霉药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怀疑不屑变成了惊疑和炽热的研究欲。
孙济世长舒一口气,对苏墨郑重行礼:
“相爷此药,或许真乃天赐神物,专克此类痈疡邪毒!老朽服了!”
苏墨清楚,这只是开始。
青霉素的纯度、剂量、用法都还需要大量摸索。
但至少,它证明了有效!证明了方向没错!这比什么都重要!
“继续观察,扩大试验范围!”
“选择不同症状、不同病期的患者,尝试不同浓度、不同用法!”
“三位先生,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尽快总结出相对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案。”
“本相要这神药,尽快在隔离区推广使用!”
“是!”
这一次,三位神医的回答整齐而有力,充满了信心和干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