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龙岗村的山坡田野开始披上嫩绿的新装，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苏醒的气息和勃勃生机。

对于龙岗村的村民们来说，这个春天格外的不同，因为他们辛勤付出的第一批成果，即将迎来检验。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饲养，各家各户养殖的长毛兔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割毛。

在村里统一组织和技术指导下，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将兔子身上那层厚实、洁白、柔软的绒毛剪了下来，按照要求进行初步清理和晾晒，然后统一交到村委指定的仓库储存起来。

看着那堆积在仓库中，如同云朵般雪白的兔毛，所有参与养殖的村民心中都充满了期盼和一丝忐忑。这些毛，真能卖上好价钱吗？

宋彦辉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他按照之前王胜利他们带回来的联系方式，给羊城的毛皮商人发了电报。令人惊喜的是，不到一周时间，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小汽车，就真的开进了龙岗村！

从车上下来的商人姓陈，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当时在农村还很少见的夹克衫，戴着眼镜，显得很是精干。

当他见到前来迎接的宋彦辉，得知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不少的小伙子竟然是龙岗村的党支部书记时，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宋书记？真是年轻有为啊！”陈商人操着带有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与宋彦辉握手，目光中带着审视和好奇，“来之前我还在想，是哪个村子这么有魄力，敢大规模搞长毛兔养殖。没想到宋书记这么年轻！”

宋彦辉不卑不亢地笑着回应：“陈老板过奖了，我们龙岗村底子薄，只能想办法找点新路子。比不上羊城那边经济活跃，还得向您多学习。”

两人寒暄着，互相打量，心中都对对方留下了初步印象。陈商人是惊讶于龙岗村的敢于尝试和宋彦辉的年轻稳重，宋彦辉则从对方干练的作风和直奔主题的态度中，感受到了沿海商人的效率。

“宋书记，客套话咱们就不多说了，先看看货？”说了些客套话后，陈商人关心兔毛，便切入正题。

“好，陈老板这边请。”

宋彦辉自无不可，便亲自带着他来到了存放兔毛的仓库。

打开仓库门，一股混合着动物纤维的气息扑面而来。

仓库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捆捆被打包好的兔毛，雪白耀眼。

陈商人显然是行家，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捆，仔细地捻开绒毛，观察其长度、细度、色泽和洁净度，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宋书记，你们这兔毛打理得很干净，绒毛长度够，色泽也正，是上等货！说实话，我来之前也没想到在一个小村子能养出这么高品质的兔毛！”

听到行家的肯定，跟在后面的几个村干部和养殖户代表，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和激动的表情。

回到村委办公室，双方开始洽谈价格。

陈商人很是爽快，直接报出了一个价格：“宋书记，你们这兔毛质量好，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按现在的行情，一级兔毛（即长度、洁净度最好的）我可以给到每斤五十二元，二级的四十八元，你看怎么样？”

闻言，宋彦辉眼前一亮，根据王胜利和宋老蔫带回来的信息，羊城那边优质长毛兔兔毛收购价大约在每斤50-60元人民币浮动。

陈商人给的价格，比王胜利他们私下打听的市场价还要略高一些，显然陈商人还是非常有诚意的。

这一次，兔毛大概能卖到五千块左右。

宋彦辉心中迅速盘算，扣除购买种兔、饲料等成本，利润相当可观，完全达到了预期。

“陈老板是爽快人，这个价格，我们接受！”宋彦辉当即拍板。

陈商人见宋彦辉没有再讨价还价，面上也十分高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们龙岗村的兔毛，就按这个品质标准，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保证让你们满意！运输你们不用管，我定期派人派车来拉！”

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

过秤、算账、付款……当那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交到参与养殖的村民手中时，整个龙岗村都沸腾了！虽然因为是第一次养殖，种兔繁衍不多，每家分到的钱有多有少，但那份实实在在的利润，彻底打消了所有人最后的疑虑，坚定了他们继续养殖、扩大规模的决心。

宋彦辉看着村民们喜悦的脸庞，心中也开始规划下一步。

等村民家里的兔子繁衍多了，就由集体牵头，建设一个更规范、更科学的长毛兔养殖场，集中管理，统一销售，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效益。

长毛兔的成功，如同给龙岗村打了一剂强心针。

而紧接着，另一项重要的集体产业——养猪场，也迎来了关键节点。

三月中旬，位于村子里一块平地上建设的养猪场正式宣告完成。

一排排红砖砌成的猪舍整齐排列，饲料仓库、消毒室、管理房一应俱全，虽然简陋，但功能齐全，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已经算得上是“现代化”的养殖场了。

与此同时，宋彦辉联系的猪崽也在运输途中。养猪场即将投入运营，当务之急就是招聘饲养员。

消息一公布，立刻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养猪场的工作，相比下地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而且拿的是固定工分，吸引力巨大。

当然，缺点就是臭了点。但这个缺点，对于农村人来说，真算不了什么。

因此，招工消息公布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符合条件的劳力想去试一试。

不过，养猪是个技术活，光有力气不行，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和学习能力，才能理解饲养规范、做好防疫记录。

因此，就像他之前说的，只有识字的村民才能胜任。

为此，宋彦辉采取了公开招聘，考试录取的形式。

考试那天，村委大院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前来应试的村民，男男女女都有，足足有几十号人，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宋彦辉亲自担任主考官，会计宋福林和妇女主任刘彩凤协助。

考试内容并不复杂，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文化基础，包括认读几十个常用字、写自己的名字、进行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二是常识问答，比如“猪吃了发霉的饲料会怎么样？”“发现猪不爱吃食、没精神该怎么办？”等贴近实际的问题。

考场就设在召开村民大会的会议室内。.

考试开始，村民们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奋笔疾书，有的紧张得额头冒汗。

那些参加了扫盲班，或者原本就有一些文化基础的，显得从容许多。而那些纯粹靠力气吃饭、对学习嗤之以鼻的，此刻则抓了瞎，对着试卷上的字如同看天书，急得满脸通红。

考试结束后，宋彦辉几人连夜批改了试卷。

第二天，考试结果就在村委门口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出来。

养猪场录用人员名单（按成绩排序）：

王秀兰

李翠花

赵大军

……

（一共十人）

红纸黑字，清晰无比。

名单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中了！我中了！秀兰，你考了第一！”一个汉子兴奋地拉着自己媳妇的手，激动地大喊。

名叫王秀兰的妇女，正是之前扫盲班学习最刻苦的那批人之一，此刻她捂着嘴，眼圈都红了，那是喜悦和努力的泪水。

“大军也考上了！太好了！这孩子没白用功！”赵大军的父亲看着儿子的名字，笑得合不拢嘴。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唉……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看着名单，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他是村里有名的庄稼汉，力气大，但这次文化考试拖了后腿。

“俺……俺一个字都不认识，咋考嘛……”另一个落选的村民蹲在墙角，满脸失落和沮丧。

赵小军也挤在人群里，踮着脚看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悻悻地啐了一口，嘟囔道：“哼，养个猪还考啥试，瞎折腾！”

但他看着那些考上的人兴高采烈的样子，眼神里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宋彦辉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众生相，朗声说道：“大家都看到结果了！这次养猪场招工，我们只看成绩，公平公正！考上的，不要骄傲，进了养猪场要好好学习技术，认真负责！没考上的，也不要灰心！”

他目光扫过那些失落的村民，语气铿锵有力：“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以后在龙岗村，像这样的考试会越来越多！砖厂、饲料厂，甚至将来可能有的其他厂子，招工都会越来越看重文化，看重能力。只要你们愿意学习，肯下功夫学，就不用担心在龙岗村找不到好工作，挣不到钱。扫盲班的大门，永远为大家敞开！”

这番话，如同给那些落选者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再次向全体村民宣告了龙岗村“知识改变命运，学习创造未来”的新规则！

“宋书记说得对！”

“咱们回去就好好上扫盲班！”

“下次招工，俺一定要考上！”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响应和掌声，先前那点失落的情绪，被更大的希望和干劲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