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度的夜晚,喘息的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疮痍的停尸房。肖小晓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废墟的阴影中,返回他的堡垒。沿途,他目睹了更多因抢夺一瓶水、一块发霉面包而爆发的短暂而血腥的冲突。人性的帷幕在生存面前薄如蝉翼,一撕即碎。
他对这些视若无睹,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始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冷漠。回到别墅,他熟练地通过预留的墙体通道进入,将外部地狱般的景象与内部的相对安宁彻底隔绝。
脱下装备,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能源和防御系统。一切正常。他给自己补充了水分和电解质,然后坐回控制台前。
张浩的追踪器信号稳定在那个写字楼内,没有移动。看来他找到了一个临时的“安全点”,正抱着那些“幸运”得来的物资苟延残喘。
肖小晓的注意力,开始转向下一个阶段。他调出了之前整理的关于病毒爆发的资料。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和现有信息的交叉比对,病毒大规模爆发的时间点,就在高温天灾之后的 48至72小时内。症状初期表现为剧烈咳嗽、高烧、皮下出血点,后期则会导致神经紊乱、器官衰竭,以及……极低概率的恶性变异。
他需要确认病毒是否已经悄然蔓延。
他切换监控画面,重点观察那些尚能工作的公共摄像头捕捉到的幸存者聚集点。画面模糊,噪点严重,但他锐利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异常。
在一个地铁站入口的临时庇护点,几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中,有人开始剧烈地、无法抑制地咳嗽,身体随着咳嗽剧烈抽搐。旁边的人惊恐地远离,如同躲避瘟疫。
另一个画面里,一个正在翻找垃圾的男人突然栽倒在地,四肢不自然地痉挛,皮肤上似乎有深色的斑点。
“开始了。”肖小晓低语。病毒的镰刀,已经无声无息地挥下,比前世记忆中似乎更快了一些。
他立刻检查别墅的空气过滤系统,确认处于最高效运转状态。所有外部通道早已彻底密封。他取出空间内储备的N99级防护服和全面罩呼吸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别墅内部相对安全,但他必须为任何意外情况做好准备。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张浩所在的写字楼。
“你会是幸运儿吗,张总?”肖小晓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台面,“还是……会成为那大多数?”
他知道,张浩此刻的状态绝对算不上好。高温下的脱水、灼伤,以及可能存在的轻微辐射病(来自太阳风暴),都极大地削弱了他的免疫系统。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未知的、凶猛的病毒,他的生存几率……很低。
但这正是肖小晓想要的。他不需要张浩健健康康地活着,他只需要他活着,活到体验足够的痛苦。
他决定,再给张浩送去一点“希望”,一点能让他支撑更久的“希望”。
天色微亮,暗红色的天空没有丝毫变亮的迹象,只是色调略微变浅,依旧压抑。温度维持在四十五度左右,闷热如同湿毛巾裹住口鼻。
肖小晓再次全副武装,悄然离开了别墅。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那栋写字楼。
他如同熟练的潜行者,避开零星游荡的、眼神空洞或疯狂的幸存者,快速接近目标。写字楼的大门早已损坏,里面昏暗、杂乱,弥漫着一股汗臭、血腥和隐约的腐败气味。
根据追踪器的精确定位,他很快找到了张浩藏身的楼层——五楼的一个小型会议室。张浩很“聪明”地选择了一个有内部卫生间、且窗户相对完好的房间,并用桌椅堵住了门口。
肖小晓没有从正门进入。他绕到建筑外部,利用飞虎爪和娴熟的攀爬技巧,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五楼会议室的窗外。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张浩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正在发烧。他身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饮料瓶和包装袋,那瓶“幸运”的矿泉水还剩一小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他的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咒骂这该死的世界,又似乎在呼唤苏婉清的名字,但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
他已经出现初期症状了。
肖小晓冷静地观察着。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真空包装的医疗包,里面有几片强效退烧药、抗生素和一瓶未开封的电解质补充液。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开窗户的一个不起眼的卡扣,将医疗包轻轻扔了进去,落在距离张浩不远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然后,他立刻隐匿身形,如同从未出现过。
会议室内的张浩被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惊恐地四处张望。当他看到地上那个崭新的、印着红十字的医疗包时,他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药!是药!”他几乎是爬了过去,颤抖着抓起医疗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看到里面的药品和补充液,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老天爷……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吗?!”他语无伦次,立刻拧开电解质补充液灌了几口,然后又哆嗦着按照说明吞下退烧药和抗生素。
他丝毫没有怀疑这药物的来源,巨大的生存喜悦冲垮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只认为这是自己“运气”的延续,是上天眷顾。
窗外的肖小晓,通过一个黏附在窗框边缘的微型探头,将张浩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投喂完成。接下来,就是观察病毒在他体内的“表演”了。
他没有停留,迅速离开了写字楼。返回别墅的路上,他注意到街道上咳嗽的人明显增多了。一些角落里躺着不再动弹的尸体,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恐慌在加剧,但更多的人已经麻木。
回到堡垒,肖小晓进行了严格的消毒程序,然后再次坐回监控前。
张浩在服药后,似乎稳定了一些,咳嗽频率略有下降,高热也似乎有所缓解。抗生素对未知病毒可能无效,但退烧药和电解质液至少能让他感觉好受点,支撑得更久。
肖小晓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病毒的侵蚀不会停止。他在等待,等待张浩的症状进入下一阶段,等待他体会到更深层次的痛苦。
同时,他也在密切关注着城市的整体变化。混乱在升级,零星的枪声开始出现。一些有组织的团体似乎在形成,为了争夺资源而火并。
末世的社会结构,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而肖小晓,如同风暴眼中的平静点,冷眼旁观,同时也在为下一场天灾——那足以淹没一切的洪水,做着最后的准备。他的堡垒地势够高,结构坚固,但他还需要确保水上机动能力和应对可能的水上威胁。
他将意识沉入空间,开始清点并检查那艘巨大的远洋邮轮,以及数个充气快艇和摩托艇。钢铁的船体在无垠的纯白空间中静静悬浮,等待着出鞘的时刻。
咳嗽声,在城市各处此起彼伏,如同末日交响乐中,越来越密集的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