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路环顾了一眼交头接耳的常委们，敲了敲桌子，说：“上午大家讨论得很好，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氛围值得夸赞。下面咱们接着开会。正好兆贤从俄罗斯回来了，请他讲一讲陪同广州客商牟会长一行，去俄罗斯考察的情况。”

“嗨，收获太大了。”温兆贤抑制不住兴奋地说，“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森林资源，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不要说我瞠目结舌，就连走遍世界各地，见多识广的牟会长他们，也感到非常惊讶。他们非常满意，特别看好这块资源，而且我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判断，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十有八九能在恤品江投资建厂。”

温兆贤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里，泛起阵阵涟漪，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

姜大路心中暗喜，他觉得温兆贤的这个发言，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啊，他给那些还在犹豫、迟疑、观望的那些人，以极大的信心和希望。

姜大路决定，他必须趁热打铁说服大家，支持他和研究室提出的方案。他说：“我觉得，我们原来的发展思路太死板、太僵化，并且缺乏调查研究和深入的考察，有的人坐在办公室拍板决策，甚至连俄罗斯都没去过，怎么指导全县的外经贸发展？所以我们必须走出去，立即走出去，积极地与那些外经贸企业家交朋友，建立良好的关系，充分地了解外面的世界，打开眼界，才能启发我们的思路，开阔视野，寻求商机。”

温兆贤显得异常兴奋，说：“这回各位领导心中有底了吧，人家牟会长身家几十亿，是广东省木材精深加工的扛把子，是家具协会的会长，他都看好了我们恤品江县这块风水宝地，那咱就别再在这争论浪费时间了，时间就是效率，赶紧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但我还是觉得，咱们不能一手硬一手软，还是要两手抓，为万一招商项目失败，做最坏的打算。”余凯旋的话，像一盆冷水，突然浇在温兆贤炙热的铁板上，滋啦啦冒出白烟。

“你说说看。”姜大路清楚，余凯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这个弯来，他需要给他时间来调整。

“充分利用好恤品江的口岸优势，搞活口岸经济我不反对，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能解决我县财政困境的最便捷手段，就是加大资源开发力度，尤其是要加强煤炭资源生产。我们县是全国一百个重点产煤县，煤炭资源极其丰富，所以扩大煤炭开采量，才能最快捷，也是最直接地产生税收，增加财政收入。”余凯旋分析得头头是道。

姜大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觉得余凯旋的话不无道理，他是一县之长，主要负责财政收入的增长，全县几万公务人员和事业单位人员的开支，都要他来考虑。他提出的建议，的确是一条最快捷的生财之路，不像他谋划的那些招商项目，动辄需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投产达效。

“凯旋县长说得对，”刘大壮附和说，“我们目前最急迫的，是要先解决眼前困境，只有先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谈论长远规划，建设那些大项目。”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得不提上日程了，”余凯旋说，“各位也听说了，前几天林塔市组织各区县进行城市建设拉练大检查，在会上，分管的副市长郭明凯，把我们县好一顿批评，十分不满意，说我们拖了全市的后腿。”

“林塔市领导批评得对，”姜大路也听说了这件事，说，“这几年我县的城建确实有些落伍了，与我们口岸旅游城市的形象，极不相配，我们的确是应该下力气，好好地抓一抓城市建设了。”

余凯旋大概没想到，姜大路会如此斩钉截铁第支持自己，因此余凯旋愣了下。

“我让县规划局搞了个城市建设规划，请大家议一议吧。”余凯旋说。

列席台坐着的刘大壮，起身分发材料。

余凯旋介绍说：“这个规划参考了林塔市的规划，和南方先进城市建设理念出台的。我希望常委会通过后，尽快落地实施，补上我县城建落后这一课，不给全市城建拖后腿。”

有人说：“规划是个好规划，而且也很宏大超前，可是建设资金从哪里来啊，我们总不能画饼充饥吧？”

“国债，”刘大壮声音洪亮地说，“用国债搞建设，这是一条成型现成的经验，南方的大多数地区，基本都是靠国债项目搞城市建设的。”

温兆贤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着很重的疑虑。他看着刘大壮说：“利用国债搞城建？能行吗？合适吗？”

“咋不行？”刘大壮理直气壮地说，“去年我们去南方考察，我发现人家就是靠国债搞基本设施建设的。”

温兆贤笑了，他似乎抓住了刘大壮话语的漏洞，说：“基本设施不同于城市建设和园林建设，基本建设是国家规划的重要项目，主要是指铁路、公路、桥梁……”

“我们用不着你给上课。”余凯旋突然打断了温兆贤的话，他虎着脸说，“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加快我县的城市建设步伐，而不是探讨学术问题。即使探讨学术问题，也应该是聘请相关专家来讲，也用不着你来讲。”

显然，余凯旋对温兆贤的话十分不满意，他嫌他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支持自己的工作。

温兆贤被余凯旋当众批评、挖苦，很是难看，满脸通红地打住了话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尴尬。

余凯旋对温兆贤的批评，分明是亮明了态度，他一定要促使大家通过这个规划。他是县里的二把手，参会的人都在恤品江县工作了很长时间，都知道他的脾性，做事果决，性格耿直，甚至有些武断。那么余凯旋是这个态度了，其他人就不会自讨没趣了。

于是，除了几个人表态，含糊其辞地表示支持外，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巴，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与上午的激烈辩论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个规划的确很超前，”姜大路环视了一圈，发现会议的苗头不太对，便打断沉默说，“不过我觉得兆贤同志的担忧，似乎很有道理。因为以我们目前的财政状况来看，一年拿出十几亿资金搞城市建设，恐怕不太切合实际吧！”

余凯旋反驳说：“你刚才不是说要解放思想，要把步子迈得再大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