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余凯旋曾警告过他，切记不要轻易相信那些打着招商引资的幌子，到处骗吃骗喝骗旅游的人。这些客商并不是真心来投资的，他们只是打着招商引资考察的幌子，骗吃骗喝，并借机游山玩水。当面他们又是签订协议，又是信誓旦旦，装模作样，好像来投资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是，他们回去后便作了黄鹤，自此杳无音讯。

想到这里，姜大路抬眼去看牟明远，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他的真实意图。看他是不是如余凯旋所说，骗吃骗喝骗旅游。

可是，牟明远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只是一脸陶醉的样子，幸福地咀嚼着恤品江的沙土地出产的、软糯的优质红壤富硒地瓜。

姜大路不漏痕迹地感到一丝迷惘，他抓过牟明远盘里的最后一块地瓜，塞进嘴里。

昨天夜晚，余凯旋并没睡好。

常委会散会后，余凯旋离开会场时心情是不太好的。虽然最后，在姜大路的动议下，他提出的加大恤品江县城市建设和园林绿化的建议规划，得到了通过，但最终通过的表决是，建设规模大幅缩水，建设速度也相应调慢，与余凯旋和刘大壮原先设计的，利用两到三年时间，投资近百亿大搞城市建设，使恤品江县城和通往口岸的道路的景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变成山水园林城市的宏伟构想，产生了巨大差距。

如果按照他和刘大壮的规划建成，那么恤品江县城和口岸，将不输于南方任何一个发达地区的县城建设，将会是东北三省第一个达到现代化、园林化的县城。

可是，余凯旋怎么也没想到，他提出的这个无限美好的规划，竟然在常委会表决时，没有获得通过？这让他一时想不通，他甚至有些愤愤然，有些不被理解，甚至无解的委屈感。

散会后，余凯旋快速离开会议室，下到楼下，打算快点钻进自己的轿车，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走出大楼的时候，温兆贤忽然从后边撵了上来。

“余县长。”温兆贤从身后喊他。

余凯旋不得不停住脚步，转回身。他见是温兆贤在叫他，心里的怒火不免再次燃烧起来。

下午的会议，温兆贤刚从口岸回国，不顾旅途劳累，就赶来参加会议，本来让余凯旋很是高兴，感觉这个年轻的副手很有责任感，很有一股子拼劲。

可令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在讨论到余凯旋提出的加大城市建设的议案时，温兆贤竟然旗帜鲜明地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大量利用国债搞城建这一想法，遭到了温兆贤的猛烈抨击。

甚至，当他和刘大壮唇枪舌剑的时候，竟然说出余凯旋和刘大壮的动议，是在给恤品江县造成巨大的债务窟窿，是要背负子孙的骂名！

这让余凯旋十分不爽，十分愤怒！

这个家伙，刚刚还看好他，在心里赞扬他，却没想到他作为自己的副手，竟公然地反对自己，污蔑自己，怎能不让余凯旋愤怒有加呢。

温兆贤快跑两步，撵上余凯旋。

余凯旋脸色铁青，眼神里带有极其强烈的反感和愠怒。

“对不起，余县长，刚才在会上我发言的态度很不恰当，我的用词也极地不准确，给您扣上了莫须有的帽子，我向您检讨。余县长，我真的很不应该，是我的错，我今后一定注意，坚决改正。”温兆贤态度诚恳地说，脸上现出极其内疚的神情。

余凯旋白了温兆贤一眼，语气冷冷地说：“你的道歉，我不敢当，我都要成恤品江县的历史罪人了，将来是要被子子孙孙唾弃咒骂的人物，哪里敢承受您的道歉呢。”

其他散会人员，纷纷从他们身边走过。

被余凯旋当众挖苦了，温兆贤不仅没恼，相反仍然一副诚恳的道歉姿态，他说：“您尽管批评我，余县长，是我的不对，我当时是一时冲动，才口不遮言，胡说八道的，所以我说完后十分内疚和自责，我的心里一直很痛苦，我怎么能随便话说，伤害了我一直十分敬重的，一直心系恤品江县的我心中的崇拜的楷模呢，余县长，我愿意在政府常务会议上，对自己的错误言论，做出书面检讨。”

余凯旋心里莫名的一震，看来，温兆贤是真的在向自己检讨，他真的很内疚。

余凯旋再次看向温兆贤的目光，便不再那么冷厉了，多了些暖色调。他说：“书面检讨就不必了，年轻人，难免有一时冲动，说话不知轻重的时候，兆贤，你要切记，切不可再随便给人扣帽子，尤其是同甘共苦的同志们，不然你会很伤人的。”

“您批评得对，我今后一定记住这一点，不能言语冲动，伤害了同志间的感情。”温兆贤说。

轿车开了过来，温兆贤快步抢过去，给余凯旋打开车门，请他上车。

余凯旋钻进轿车，对温兆贤说：“你也不要为此背上沉重的包袱，我对事不对人，既然你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也做了深刻检讨，那这件事就此翻篇，不许再提了，知道吗？你今后还要生龙活虎地干工作，不要就此而束缚住自己的思想和手脚，不然，我会真生气的。”

……

回到家里，老伴儿早已做好了晚餐。

余凯旋匆匆喝了碗玉米粥，就进入了书房，直到深夜才走进卧室。

可虽然躺在了床上，他仍睡意全无，他的脑子里，对今天的情况做了一遍梳理，仍然觉得大家对他提出的加大加快城市建设力度的议案投反对票，没有通过而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早上，虽然没有睡好，余凯旋仍然起得很早。吃过早饭，他像往常那样，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办公室。这个时候，县政府大楼里，只有极少数人来上班。

曾强是跟着余凯旋的屁股，走进办公室的。他已经养成了起大早，提前一个小时来上班的习惯。

余凯旋把修改后的材料放在桌前，说：“你把这份材料传给规划局，让他们多打印几份，通知相关部门上班后来我这开会。”

昨天下班前，余凯旋把常委会通过的建议，传达给了办公室，让他们和规划局连夜进行了修改。

自从上次给借故不来开会，而去喝酒的瑚布图镇书记李松，单独开了小会后，余凯旋再召集会议，大家都早早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