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前的清洗工作持续到了深夜。

顾青山回到府邸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

他身上那件繁复的祭服沾了灰，也染上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只想把这身衣服连同今日所有的疲惫一起脱下来，然后睡上三天三夜。

“老爷，您回来了。”

管家老福提着灯笼，快步迎上来，脸上混杂着激动与后怕。

顾青山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虚弱。

“关门。”

“是，这就关。”

“落锁。”

“明白。”

“再用几根木头把门顶死。”

老福愣了一下。

“老爷，这……”

“顶死。”顾青山加重了语气，“从现在起，谁来也不见，就说我死了。”

他拖着步子走过庭院，把脱下的祭服丢给跟上来的仆人。

“烧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一头栽倒在床上。

门外，老福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里顶门的木栓，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被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卧房的门就被擂得山响。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是管家老福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天塌了下来。

顾青山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理会。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

“老爷！您快起来看看吧！真的出不去了！”

顾青山烦躁地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他趿拉着鞋，没好气地拉开房门。

“什么事出不去？”

老福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指着府门的方向，话都说不利索。

“人……全是人！把咱们整条街都堵死了！”

顾青山皱着眉，跟着老福快步走到前院。

府门顶着木栓，关得严严实实，但门外鼎沸的人声已经透了进来。

那不是吵闹，也不是叫骂，而是一种混杂着无数人说话、祈祷、甚至哭泣的嗡嗡声。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老福都快哭了，“天没亮就来了，越聚越多，小的派人想出去问问，根本挤不出去！”

顾青山走到院墙边，看着那堵高墙。

他退后几步，助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他骑在墙头上，探头往外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府门外，整条长街，目之所及，全是人头。

黑压压的一片，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看不到尽头。

这些人没有推搡，也没有喧哗。

他们只是站着，或者跪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望着顾府的大门。

街道两旁堆满了东西。

有鲜花，有果篮，有成捆的布匹，甚至还有人牵来了披着红花的牛羊。

更多的人手里捧着香，青烟汇聚在一起，让整条街都变得烟雾缭绕。

顾青山还看到，不少人家的门楣上，贴上了一张新的画像。

画中人一身官袍，眉目清秀。

正是他自己。

那些画像被当成了门神，用来辟邪。

“顾圣人……”

“求圣人保佑……”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祈祷声。

顾青山坐在墙头上，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满街跪拜的人群，嘴里发苦。

“我只是想把工作推出去，怎么反而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他从墙头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

“让他们散了。”

他对老福说。

“没用的老爷。”老福哭丧着脸，“小的们隔着门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他们不走，就说要来感谢您的活命之恩。”

顾青山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从后院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老爷！王翰大人从后院翻墙进来了！”

话音刚落，王翰就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官帽歪了，袍服下摆也撕开了一道口子，显然翻墙的过程并不顺利。

“侯爷！”

王翰看到顾青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您可算醒了。”

顾青山看着他这副模样。

“你也是来给我上香的？”

“侯爷，您就别开玩笑了。”王翰喘着粗气，“出大事了。”

“我知道，门口堵着呢。”

“不是这个！”王翰急切地说，“是宫里！是朝堂！”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汗浸湿的奏报。

“今天一早，陛下就下了圣旨。”

“什么旨？”

“陛下说您功在社稷，德被苍生，要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为您建一座生祠！”

顾青山眼角抽搐了一下。

“生祠？他们这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给人建生祠，跟给人立牌坊差不多，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王翰没理会顾青山的吐槽，继续说道。

“这还不算完！”

“还有？”

“李首辅联名百官，刚刚在朝会上递了折子。”王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他们请奏陛下，允准您入朝摄政！”

“摄政？”

顾青山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直接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要是当了这个摄政，那还睡什么觉？

皇帝年幼，他这个摄政就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扛起来。

批不完的奏折，开不完的会，还有解决不完的麻烦。

他会被活活绑死在那个位置上，直到累死。

顾青山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他扶着旁边的柱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想跑。

立刻，马上，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看看门外那堵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再想想皇宫里那份请他“摄政”的奏折。

他跑不掉了。

一张无形的大网，由百姓的拥戴和朝臣的“厚望”织成，将他牢牢困在了中央。

就在顾青山头大如斗，感觉人生已经一片灰暗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叮——】

这声音与以往那种机械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完全不同。

它带着一种宏大而神圣的混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在顾青山的灵魂深处回荡。

【检测到宿主声望等级已达到‘万民敬仰’……】

【检测到宿主权柄已触及‘王国之基’……】

【满足隐藏升级条件……】

一连串的提示音疯狂响起，震得顾青山脑子发懵。

【“被迫内卷光环”系统正在升级……】

【升级方向判定……】

【判定完成……】

【恭喜宿主，您的光环已成功进化为——】

【智者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