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岂不是对我大鑫的整体防务更加有利？届时，莫说北狄，便是放眼四海，我大鑫军锋所指，谁人能挡？”

“你不懂，”周倩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潘军难以理解的深沉，“若兵部依图而制，广为流传，那么本宫手中这独一无二的强弩，便失去了最大的价值——制衡。”

她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但她的眼神却无比锐利，紧紧盯着潘军：“你可知，若是将这强弩也装备于成之梁的军队……他与太后，以及郑源背后的太子一党，手中的力量便会急剧膨胀。届时，他们便更加……”

周倩的话没有说完，但潘军已经明白过来。他来自一个强调国家利益至上的时代，却忽略了这个时代内部盘根错节的权力斗争。

在周倩看来，军队的强弱，不仅关乎对外御敌，更关乎内部权力的平衡与自身地位的稳固。

“本宫……”周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不能将如此利器，亲手交到可能用来对付自己的人手中。”

潘军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理想化。周倩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想起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尝试用这个时代的逻辑去理解：“殿下的意思是，如同……成之梁麾下的‘神机火铳营’一样？”

周倩有些意外地看了潘军一眼，没想到他也知道这个，随即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没错。成之梁仗着太后宠信，网罗能工巧匠，秘密研制火器，组建了那支装备精良的火铳营，视若珍宝，从不允许其他军营染指，更别提将技术共享于兵部。那火铳，便是他在朝中横行、让父皇都颇为忌惮的底气之一。”

她看着潘军，语重心长：“潘军，你要明白，在这朝堂之上，在这权力场中，拥有一件别人没有的‘硬核’武器，不仅仅是战场上克敌制胜的关键，更是政治博弈中最重要的筹码之一。若轻易交出，便是自毁长城。”

潘军看着周倩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醒甚至有些冷峻的侧脸，终于彻底明白了她的考量。

他的想法是基于“国家”这个整体概念，而周倩的决策，则源于对内部权力格局的深刻认知和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这个时代，后者往往比前者更为现实和残酷。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周倩微凉的手，低声道：“是属下思虑不周，只看到了战场，未看清这背后的局势。殿下所言极是，此弩……不能交。”

周倩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将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这‘璧’在你我手中，不知是福是祸……”未来的路，因这强弩，注定更加波澜云诡。

“殿下方才所言的“神机火铳营”，是为何物？”

听到潘军突然对“神机火铳营”感兴趣，周倩略感意外，但还是详细解释道：“那是成之梁仗着太后宠信，耗费重金，网罗了一些懂得火器之术的工匠，鼓捣出来的东西。”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其实也就是些粗笨的铁管子，内置火药，以火绳点燃，能喷射出铁砂碎石，声响巨大，烟雾弥漫，近处确有些威力，足以惊马伤人。”

“但装填繁琐，射程极近，遇风雨天气更是形同虚设，且极易炸膛，伤及自身。也就在特定场合有些用处，成之梁却将其视若珍宝，秘而不宣，当作他枢密院压箱底的宝贝。”

潘军仔细听着，脑海中自动将描述转化为具体形象。这应该就是早期非常原始的火门枪或火绳枪，技术极其粗糙，缺点一大堆。

“原来是这个玩意，”潘军听后不由笑了笑，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殿下，您若是肯出点银子。属下给您造这火铳，保证比成之梁那破玩意儿，要厉害上一千倍！”

“你能造出火铳？”周倩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凤眸紧紧盯着潘军，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强弩已是惊世骇俗，难道他连这等“军国重器”也精通？

“应该可以吧，”潘军点了点头，显得颇有把握，但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声嘟囔道。

“只是……属下没钱买造这玩意需要的材料啊。每月就那三两二钱的俸禄银子，连点像样的铁料都买不起，什么也干不了……”

他话音未落，周倩抬起手，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浑蛋玩意儿！跟本宫在这儿哭穷？不就是银子吗！明天就给你支取！要多少，直接去府库找管事！”

她拉起潘军的手，美眸中异彩连连，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你真是个神奇的人，怎么好像什么都会造，什么都难不倒你？”

然而，这赞叹刚出口，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白日里潘军与欧阳小娇那番关于“体香”的对话，脸色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笑意瞬间敛去，语气也带上了酸溜溜的意味：

“哼，怪不得！就连欧阳姑娘那样眼高于顶、清冷自持的人，都被你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心智！”

潘军先是一愣，随即从周倩那又嗔又怒的表情里，终于后知后觉地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殿下这一整晚的别扭，根子在这儿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手握住周倩的手，目光诚恳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安抚与承诺：“殿下说什么呢？属下是您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别的人，任他是天仙下凡还是钦差大臣，谁也不能从您身边将属下抢走。”

他顿了顿，看着周倩脸色稍霁，却又故意歪了歪嘴，带上一点戏谑的神情，反将一军：

“再说了，我的好殿下，您怎么就那么肯定，人家欧阳姑娘……是被我迷惑住了呢？万一人家只是好奇我这‘奇巧淫技’呢？”